他沒想到，季家居然能想到這種辦法來解決問題。
要讓季星兒徹底忘記他的存在嗎？
忘了他，也忘了他們之間的那些過去。忘了婆婆，忘了那場廝殺，也忘了最開始他們相遇的那個豬圈……
季塵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的時候，眼底帶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變得比之前堅定了很多，他說：“青叔，謝謝你專門過來提醒我一次。不過星兒的事情，如果她能忘了，對她來說，或許也是個好事纔對。”
“她之前確實是有過快樂，但是那種快樂肯定不能和做季家大小姐的快樂相比。更多的都是苦難和悲傷，如果能把這些忘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快樂，忘了也沒什麼的。”
“除此之外，既然我不打算再出現在她面前。那她忘了我，也是個好事……”
“如果可以的話，關於我的那些事情，希望青叔也不要告訴星兒。就當做從來沒有我這個人存在，她或許能過的更開心一些。”
說到這裏，季塵站起身，朝着木青拱了拱手。他說：“青叔，季家既然允許你留下，也就算是我完成之前我們的約定了。那季塵也不在這附近逗留，星兒過得好，我也可以離開了。”
木青聽他說着這些，眉頭緊皺，一直沒有回話。
見他真打算離開，才終於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季塵，真的值得嗎？”
這是木青第幾次問他同樣的問題了？
季塵灑脫的笑了笑，擺了擺手，轉身就離開了原地。
他沒有回答木青的問題。
因爲答案始終也沒有變化。
木青這一次沒有去追，也沒有說什麼。就安靜的看着季塵的背影從他的視線中消失，他知道，這或許就是他和這孩子的最後一次見面了。
從季家所在的城市離開，季塵也不知道自己該去什麼地方。魔血帶來的痛苦還沒有完全消退，那種撕裂靈魂的劇痛時時刻刻的存在，還完全沒有一點要麻木的跡象。
季塵不是沒有嘗試過之前那樣的調運靈力，可他調運出來的，不再是那種淡金色充滿了柔和光芒的靈氣，而是深紫到有些發黑的魔氣。
魔氣轉過丹田，讓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刺激的丹田也開始生疼。季塵咬着牙，忍着痛苦，慢慢向前走了出去。
他沒有別的想法，他只是覺着，自己應該遠離季家。
離得越遠越好。
這樣就算是他熬到了下一次月圓，他變成了怪物去攻擊了人類，制伏他的也不會是季家人，季星兒也不會看到他的醜態。
就算是知道季星兒已經忘記了關於他的所有事情，季塵也到底不想讓對方看到他最難看的樣子。
她可以不記得他。
但是別討厭他。
因爲她是他最重要的妹妹啊……
季塵心裏想着，攥緊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那根紅繩。
他只是隨便找了一個方向，不知道往前走了有多少天。太陽東昇西落，月亮也漸漸向圓。
季塵越來越不敢靠近人羣，他也擔心自己變成怪物。他害怕自己攻擊了人羣，他害怕自己迷失了心智。
他不怕死。
可他害怕自己到了死，卻沒能保持住人的樣子。
所以他開始朝着樹林的深處前進，在他的想法裏，如果他運氣比較好，或許可以在不吸血的情況下度過這次月圓。
如果他運氣比較差，也不過就是在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迎接死亡。停止他從換血之後得到的所有痛苦，這好像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季塵就這樣一直向前，走到了月圓。
而如他所想，在月初東方的時候，身體裏躁動的魔血就不是他能控制住的了。不管他怎麼努力的壓制，雙眼也還是變成了通紅，理智也隨着月亮的升起，變得越發稀薄。
疼。
鑽心刺骨的疼。
如果說之前的排斥反應已經讓他疼到了極致，那現在魔血發作時的痛苦，完全是之前的幾倍。
濃稠又壓抑。
真的是難看死了。
季塵擡頭看着自己上空漂浮的烏雲，張了張嘴，最終是嘆了口氣。臉上開始蔓延出道道血痕，七竅也因爲魔血沒有得到安撫，而流出了鮮紅的血水。
季塵就這樣強忍着，忍到了最後，他舉起自己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魔血腥臭，喝了一口就又被他吐了出來。
他想要人血。
如果再得不到，他將會得到死亡。
季塵看着前方，調息運氣的速度逐漸降低。到了最後，光屏上的畫面也變得模糊，最後完全熄滅了。
…
光屏之外，季星兒哭的昏厥了過去。
其他幾個人看着黑色的屏幕，臉上的神色也是充滿了猶疑。
“季塵他從前……居然是這麼好的一個人。如果我能遇到還沒有入魔的他，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女帝看着光屏，腦子裏留戀的還是那個一次次微笑着說“不悔”的孩子。
那孩子把善演繹到了完美，又那麼的強大，任誰都沒辦法說他一句不是。
“是啊，如果我們遇到的是那時候的他，或許之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呢？”一直沒有開口的妖族領主蘇魅也上前一步，語氣中充滿了譏諷，她說：“誰叫我們的運氣不好，季塵他自己的運氣也差。最好的年華，最完美的時候，他遇到的居然是季星兒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生。會有之後的事情，也算是他背了季星兒的因果了。”
陸天看了眼漆黑的屏幕，又回頭看了看身邊幾個女人動容的樣子。這感覺讓他非常不爽，立刻搖了搖頭，他反駁道：“季塵之前做的這些重情重義，我也承認。但是你們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現在根本就是純粹的入魔了。不只是他身上的靈氣沒了，就連他的天生識海都變成了黑色。這一次魔血的躁動讓他感覺到了這麼大的痛苦，下一次他可就不一定能撐得住了。你們試想一下，說不定在見到你們之前，季塵還喫過不少人呢！”
他這麼一說，那幾個女人的臉色又變了一下。
雖然她們沒有親身體會到什麼，可是就屏幕裏的情況來看，那種疼痛，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季塵還是個孩子，他能忍過這一次，都已經很不容易了。讓他忍過下一次，基本上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絕對是喫人了。
冷沐清想到這裏，差點反胃的吐出來。
捂住了自己的嘴，她臉色難看到了極致：“我居然親吻過喫人的嘴？實在是噁心死了！”
陸天瞪大眼睛：“你還親過他？”
這個問題被冷沐清無視。
一旁的溫靈玉卻看着屏幕，臉上寫滿了懷念和痛苦。深呼吸了兩下，她說：“那至少我可以確定，在他見到我之前，他沒有喫過任何人。”
“因爲他現在昏迷的地方，就是靈族的領地。”
…
溫靈玉的話音落下，屏幕之中再一次出現的內容。
深夜還沒有結束，季塵的視線也仍舊是模糊不清。
他感覺有一個人在搖晃着他，可他看不清楚那人到底是誰。
耳畔似乎傳來了聲音，明明距離他很近，卻因爲他現在的狀況，顯得模糊又遙遠。
那是一個女孩的聲音。
清脆好聽。
她說：“小哥哥你怎麼睡在這裏啊？這裏晚上會有怪物出現的。你快起來，我帶你離開這裏，不然你會有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