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狐山祭 >第56章 :殘缺的魂魄
    閻嶺村!?難怪風水先生會提出要胡天玄去那個地方,原來是因爲紅衣屍煞就在閻嶺村?!

    溫鈺小小的身體在止不住地發抖,他想要拉我的手,卻與我方纔想擁抱他的時候一樣,一次又一次的從我身上穿過。

    明明自己受了那麼多苦,卻還在想着我的安危。我看着他驚慌無措的模樣,心臟驀然就像被揪掉了一塊兒似的發疼。

    我強壓着眼底那快要決堤的眼淚,聲音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別怕……阿鈺,姐姐在呢……你不要怕……”

    我觸碰不到他,只能蹲在他面前,用蒼白無力的言語,一遍又一遍安撫着他宛若驚弓之鳥般的情緒。

    忽然一縷沉靜的松木清香隨風拂過,接着餘光便瞥見自己的身側多了一襲黑白相間的衣袂。

    那人擡起修長的臂膀,用白若蔥管的手輕輕揉了揉溫鈺的腦袋:“溫鈺,你很勇敢。”

    沉沉的嗓音淡若流水,輕得像是一陣拂過草地的微風。

    溫鈺聞聲一愣,緩緩擡起小臉兒。還以爲此人是來懲罰自己的,但卻沒想到,他出乎意料的正在安撫自己。只好睜大了眼,呆呆看着面前這個丰姿如玉的人。

    胡天玄如玉無暇的面龐無波無瀾,輕垂的雙眸明亮得像是盛滿了星斗:“作爲清風鬼仙,你的修爲遠遠不夠支撐你去鬥法,但卻爲了保護你姐姐,而願意承載旁人渡給你的、超負荷的靈力,哪怕明知這樣容易爆體而亡,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也要拼盡全力去阻攔屍煞,不想讓她傷害你姐姐。我說的這些,對嗎?”

    溫鈺木訥地點點頭,將目光徐徐落在我身上:“姐姐對我好……替我捱打,給我買糖……不想媽媽傷害姐姐。要是媽媽醒來知道……她也會後悔。”

    我的瞳孔驀然緊縮,心臟跟着猛然一顫!

    原來他根本沒有鬥法的能力,卻念着生前我對他的好,就自願冒着魂飛魄散的風險也要替我與屍煞抗衡!而他費盡心思的找我,只是爲了給我傳達危險臨近的訊息!

    胡天玄的神色依舊平靜如常,輕拂衣袖負手而立,垂眸望着面前小小的溫鈺:“你姐姐有我護着,今後你大可以心安。但你得告訴我,你們的母親,爲何要傷害她?”

    溫鈺抿了抿嘴脣,看着我的目光有些遊離:“媽媽被帶走了……有人告訴她,是姐姐害死了我,她怨,她要姐姐償命。”.七

    “不可能!媽媽她怎麼會覺得……”她視我如己出,怎麼會這樣看我?!

    我的語氣有些激動,但說了一半卻被溫鈺的反應嚇到了!

    他突然皺起灰白的小臉兒,像是中了魔障似的,雙手握拳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腦袋!嘴裏還喃喃地重複着:“不是這樣的,我知道不是姐姐害死的我……可怎麼死的我想不起來……想不起來……!”

    剎那間,溫鈺身上忽然散發出大量鬼氣!黑濛濛的一片,將屋中燭火逼得跳動不停!

    “阿……阿鈺?”我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被溫鈺反常的行爲給怔住了!

    這時只見黃元宵飛快的走過來,一把拉下溫鈺的兩隻小手,不懼鬼氣的陰寒將他擁入懷裏,然後耐心拍着他的背,輕聲地哄:“溫鈺乖,不要想了,沒有人逼你,不要想了……”

    這招似乎對溫鈺很受用,只見他身上的鬼氣漸漸弱下來,他安靜的被抱着,又恢復到了一開始面無表情的模樣。

    胡天玄蹙起劍眉,沉聲問到:“當年溫鈺母子死後,是你去看的事吧?本座已經將貓魂超度,他是怎麼死的?”

    這也是我疑惑多年的問題,明明當年井裏已經沒了貓魂,溫鈺又是怎麼死的?並且死法竟還跟之前的親人們一樣!

    黃元宵慢慢將溫鈺鬆開,轉過面來對我們說到:“當年溫鈺的情況,確實與之前那些死去的溫家人一樣,我們也以爲是他受了天煞孤星的影響……後來一直到他反抗屍煞時像剛纔那樣出了狀況,我們才意識到當年溫家母子的事情或許另有隱情。本想從溫鈺嘴裏問出一些情況,但他似乎魂魄有殘缺,自身情緒要麼沒有,要麼出來就難以控制,並且什麼都記得,唯獨對自己死亡的記憶一點都沒有……”

    “那意思是……他有可能是被人殺害的?”這句話脫口而出後,我立馬驚訝的捂住了嘴!

    帶走我媽屍身的人不就是那個風水先生麼?難道那個風水先生爲了達到目的,竟然連溫鈺那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

    “阿鈺,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我的嘴張了又合,擡手虛無的摸了摸溫鈺的臉,心中苦澀難捱。

    溫鈺見我眼泛淚光,忽然目光一動,也擡起手,無形的貼在我的臉側:“姐姐,不難過……二嬸兒打你,我幫你教訓她了,她不會再欺負你了……”

    他說什麼?他報復二嬸兒,原來竟還有這層原因……

    溫鈺說着從衣服兜兒裏翻出一團皺巴巴的紙,想放在我手心,卻忽然穿過我的手掌掉在了地上。

    胡天玄美目微垂,不動聲色的彈指朝那東西拋出了一點靈力。只見那本來虛無的東西忽然輪廓變得清晰,我伸手一碰,竟然可以撿起來了。

    “這是……”我慢慢將紙團打開,發現這竟是一塊兒巧克力!

    驀然間回憶掀起,回到了我與溫鈺的小時候。

    那會兒我們寄人籬下,家裏經濟條件有限,所以溫鈺上學比較晚,大多數的時候他就一個人在院子裏玩泥巴,跟他捏的那些泥人自說自話。

    但每每到了我放學的時候,就一定能看到他站在家門口等我的身影,瘦瘦小小的,跟一顆豆芽菜一樣杵在那兒,見到我頓時笑得一臉燦爛,伸着小手直奔着我迎來,嘴裏不停地喊着“姐姐、姐姐……”。

    我會像往常一樣蹲下身把他抱在懷裏,從褲兜兒裏拿出老師獎勵的一小塊兒巧克力,然後替他剝開包裝紙,再笑着喂到他的嘴裏。

    那時一塊兒普通的巧克力,在我們的眼裏卻是世界上最美好珍貴的東西。

    他時常會陪着我寫作業,小臉兒湊過來枕在我的胳膊上,看着我的筆尖在紙上游走,露出新奇又羨慕的眼神。

    後來有次他不小心弄髒了溫洋剛寫好的作業,二嬸兒生氣的問是誰幹的?我看着他低頭髮抖的模樣,便站起來主動將這事兒給擔下。

    二嬸兒當即劈頭蓋臉的一頓罵,還拿樹枝打了我的手。我媽心疼我便跟二嬸兒吵架,但畢竟寄人籬下,難免退讓她三分,事情最後也就作罷了。

    其實那會兒我沒有覺得多委屈,只要溫鈺沒被打就好。可溫鈺卻哭得厲害,顫着手將我之前給他、他卻沒捨得喫的巧克力拿出來,剝開包裝紙塞進我的嘴裏,抽抽噎噎的對我說:“姐姐喫糖,吃了糖……就不疼了……”

    當時我含着那顆巧克力,淚水滾燙的下墜。

    就如同現在一樣,宛如洪水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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