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櫻-桃汁兒多核兒小，可真甜！”我笑逐顏開的捧着腮，回味着嘴中果子的甘甜，忽然擡眸一看，卻見胡天玄仍保持着伸手的姿勢，眸光沉沉，垂着美目一直望着我。
目光順着他的指尖一瞅，只見他白若蔥管的食指上，有一小圈兒紅紅淺淺的牙印兒，乍一看還不怎麼明顯，但許是這人的膚色太過白皙，所以那一圈紅印兒連帶着周圍泛着光的水澤，卻如此清晰可見。
我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衝他眨了眨眼，咧開嘴，笑得眉彎似月：“怎的了仙哥，可是把你的手指咬疼了？”
低頭欲要朝那修長的手指呼呼氣兒，可它卻突然被主人驀然一下收回。
胡天玄拿出手帕，一邊擦了擦手指上的紅印兒，一邊輕擡長睫瞥了我一眼：“我算是明白這貓兒爲何會咬人了，怕不是跟你學的。”
“哈？我又不是故意的……”小聲嘀咕着，順道低頭望了一眼椅子上的貓兒。
它正伏着身子趴在原處，藍寶石似的眼睛圓溜溜的瞪着胡天玄，渾身金色軟毛豎起，從身子一直到尾巴尖兒，整個兒蓬鬆松的一大團，活像只柔-軟的小刺蝟。
忍不住伸手給它順順毛兒，拍了拍它的腦袋，又揉了揉耳朵尖兒，哄好之後纔是耐心對它道：“貓兒不行，仙哥是自己人，可不能再調皮頑劣，更莫要再傷人了。”
也不知道它聽懂沒有，只是甩了甩尾巴，撇開頭默默換個面向趴着，也不出聲兒。
“有趣兒。我教導你多年也不見得有什麼成效，這番反而還學會調教起他人了。”胡天玄挑眉輕笑，一拂衣袂，身姿挺拔的走向餐廳：“還不去看看你的湯羹？怕是要燒糊了。”
“哎呀！都差點忘了這茬兒！”
我剛還想着怎麼頂嘴呢，一聽他提起湯羹，猛然想起自己煨在廚房的那一鍋湯肉羹，當即擡步小跑，慌慌張張的衝進了廚房。
滿室蒸汽霧濛濛的一片，湯羹的香味兒越發的濃稠。
低頭往鍋裏看去，湯汁濃香正在“噗噗”翻滾，所幸只是水變少了些，不影響味道和口感。
貓兒食不得油和鹹，便順手拿起瓷碗單獨給它盛出一小碗，原汁原味兒，肉香湯甜。
之後纔是灑了一些鹽巴和香油，攪勻之後，拿起竈臺上的抹布，包着鍋把兒將其端到餐廳。
胡天玄難得主動擺了碗筷，還在桌上鋪了竹片所制的鍋墊兒。見我從廚房過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兒中間的位置。
放下砂鍋後，拿過胡天玄面前的白玉瓷碗替他盛了一碗湯羹，之後又把貓兒的那碗端出來擺在一旁的椅子上，等把這兩人都照顧好後，自己纔是坐了下來。
屋外天色漸暗，桌上已經點上了燭燈。偌大的幽篁殿，今夜依舊只有我們兩人。
一邊喝着鮮美的肉羹，一邊悄悄擡頭去打量對面那人。只見他目光平靜，食而不語，動作優雅且矜持。
往常胡天玄陪我喫飯的次數也不少，我也知道他用膳時都不愛說話。可不知道爲什麼，今日就是想與他聊聊天。
“嗯。很鮮。”胡天玄握着湯匙輕刮碗邊兒，將匙底多餘的湯汁略去，纔是湊到薄脣邊輕抿。之後放下勺，擡眸輕語：“這裏邊兒可是放了菌子和筍？”
我怔了怔，嘴角忽而笑開：“這你都嚐出來了？確實有，不過是調味用的。我怕它們敗了肉香，調了湯頭之後就撈走了。”
這筍還是今日黃梨鳶過來喂貓的時候，順便給我捎來的。折雪山上的氣候比塵世裏要嚴寒許多，一到初秋降溫之際，霜打枝頭，許多寒竹下都開始冒出了小小的冬筍尖兒。
這種筍子他們仙家都不愛理會，只有我知道，它們用來煲湯味道鮮甜得很。
“不錯，滋味恰到好處。”胡天玄微微頷首，又握着湯匙送入一口鮮湯，許是沾了湯羹的熱氣，語氣也跟着溫和了許多：“今日與你說的比試大會，可有想好以哪門技能參賽？”
比試大會可是我的憧憬之夢，之前在煲湯的時候，就已經在琢磨這件事兒了。這下他忽然問起，乾脆的把想法告知於他：“嗯……我的琴棋書畫你是懂的，根本上不了檯面……至於陣法和機關，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法術的話，就更不用提了……我想着，也就劍道這一門，我稍微有些信心。”
確實，十五歲開始胡天玄就送我去學劍道、機關和陣法，雖說我在那些文縐縐的學問上沒什麼天賦，但沒想到唯獨在劍道陣法上，能力意外的突出，若論身法和反應，甚至連一些男孩子都不如我。
胡天玄雖總說我一個女孩子家家不該專長於劍道，戾氣太重並不是件好事兒。但比試大會非得是最拿手的一技之長，否則勉強上陣，必然喫虧。
見我眼巴巴的看着他，眼睛裏有些怯色又帶着期盼，胡天玄沉思了一下，終是點頭答應了：“好，既然決定了，就要刻苦加練。閻嶺村一行已經花了數日時間，你該把握好餘下的幾日。”
“這是自然，我定不會讓仙哥失望！”滿心歡喜的朝他笑着，伸手摸了摸椅子上喝着湯羹、正愉快舔嘴的貓兒。
胡天玄淡淡一笑，放了碗勺，修長的手指支着額角，目光靜靜落在我的身上：“十八歲生辰，想要什麼禮物？”
禮物麼？
往年生辰，胡天玄從不忘給我送來禮物。許是一本古今難得的風雅詩經，許是一隻女孩兒都喜歡的精緻髮簪，再不然就是名匠打造的古琴，與凡間孩童都喜歡的蛋糕。
我從不挑揀，只要是他送的，我通通如獲至寶。
今年是我一生中頭一個重要的生辰，他難得主動問我想要什麼，我可得好好兒的想一想。
但見他一直靜靜望着我，忽而心頭的想法驀然一變，之後一些藏在心間的話語，便不受控制的滑出了喉嚨：“我想要……仙哥永遠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