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今年沒有怎麼照拂,那些秋季的花兒也都爭氣的結了苞兒,可還沒等到開花呢,卻見此時一隻姿態優雅的靈鶴,正用那紅色的啄兒,一口一個的把花苞銜下來,氣定神閒的喫得甚是暢快!
我一邊小跑一邊撈起袖子,急衝衝朝那偷喫花苞的靈鶴喊到:“綠歌可真有你的啊!還啃起我的院兒裏的花來了!那些可都是仙哥給我找來的珍奇盆栽,我都沒捨得揪一朵,倒是都要被你薅禿了!”
傲氣的靈鶴根本就不懼我,見我氣勢騰騰的朝她撲來,直接轉頭振翅,一下就飛到了旁邊兒的大樹上!然後朝我發出一聲悠然鶴鳴,就開始悠閒地梳理起了羽毛。
那樹的枝葉不怎麼茂盛,倒是挺高。我插着腰擡頭瞅着高枝上的綠歌,有些氣敗壞的道:“別以爲你上了樹我就拿你沒辦法,綠歌你給我等着!”
說着我麻利的解下身上斗篷,抱着那棵大樹,手腳並用的開始爬了起來!
小時候沒少帶着溫洋去爬樹,現在多年未攀高,身手倒也不輸兒時!眼看我三兩下就登到了枝椏最上頭,伸着手欲要去揪那倨傲的仙鶴!
這時綠歌爪子一蹬,長鳴一聲,又一次振翅飛離了樹梢,向着遠處的天際翱翔而去!
“綠歌!你給我回來!還我花苞兒!”我抱着樹枝幹着急,欲要原路下樹去追那靈鶴,卻忽然發現自己實在爬得太高,上樹容易,下樹難了!
不是吧……望着腳下這高度都快夠到屋頂的樹杈,我人都傻了。
又試了幾次,發現根本沒法往下爬,於是氣惱的咬咬牙,往腳下樹幹上一坐,等着胡天玄回來撈我算了!
奈何距離月升之時還有足足一個時辰,我這坐了一會兒,就渴得不行。正愁着沒水喝呢,忽然擡頭之間,看到了樹上長着些個像李子似的果實,顏色彤紅,個兒大飽滿,啃起來一看就甜的很!
我這才忽然想起,這棵樹好像是玄塵子某次外出歸來時送我的,只跟我說是個好養活的寒境果子樹,讓我隨便找個地方種下就完事兒了。
這樹確實也如他所說的那般,種下之後短短几月就生得老高。只是這都快兩年了,纔是頭一回結果兒。
眼下我渴極了,這果子真好合了我意。我又抱着樹幹站起身,伸着手努力去摘上頭的果實。
得償所願後把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張開嘴直接咬下一大口!
甜津津的果汁兒順着嘴角流下,還真如我預料的一般香甜可口!我晃着雙腿愉快的啃着果子,一顆不夠就又啃一顆,滿嘴都是這果子的香味兒。
可不知怎了,幾顆果子下肚,感覺頭有些暈乎乎的,臉頰也開始熱得厲害。
我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一下,然後抱緊了樹幹繼續啃我的果子。
天色漸漸暗下來,眼看着日落月升。
我整個人飄飄然的坐在樹枝上,面前全都是胡天玄那丰姿如玉的幻影。
“唔,好多仙哥,嘿嘿。”我伸手去夠那些眼前晃動的景象,但它們卻像鏡花水月一般,一觸就散了。
幾番下來我有些着急,眼看着最後一個仙哥的身影就要消散,我忽然激動的一揮手,人也跟着猛地晃了晃,差點就從樹上掉下去!
我趕緊扶住了樹幹,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正當我惋惜那最後一個仙哥的影子時,忽然間院子的另一頭,竟然又出現了一個仙哥!
那個影子正揹着一隻手,步伐從容優雅的緩緩走來,一見樹上有動靜,他忽然駐足擡首,凝起俊眉說到:“採兒?你爬這樹上作甚?”
“啊喲——!仙哥救命——!”
失衡下墜的速度非常快,所有景物都變成模糊的倒映,耳邊的風聲清晰急切,嚇得我人都清醒了幾分!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一陣熟悉的松木清香撲面而來,接着只見那人俊逸的身影敏捷一閃,便瞬間站在樹下,然後伸出他修長有力的胳膊,將我穩穩當當的接了個滿懷!
想象中的痛楚沒有如約襲來,我稍稍睜開了一隻眼,只見自己心心念唸的人此刻就在眼前,頓時心裏歡喜得不得了!不禁雙手攀上他的脖子,仰着臉朝他笑得燦爛:“仙哥回來了,採兒想你。”
熱乎乎的氣息帶着果子的香氣,柔柔地撲在了他的臉上。胡天玄蹙着眉,聲音淡若流水:“你這是喫醉酒了?不是說過,未成年人不許飲酒麼?”
見他冤枉了自己,趕緊嘟起嘴搖頭:“沒有,採兒喫果子了。樹上的果子可甜了,仙哥要嚐嚐嗎?”
“果子?”胡天玄順着面前那顆大樹瞥了一眼,垂眸間又見我的臉頰蘊起煙粉霞光,一雙斜飛的俊眉,頓時皺得更緊了:“這是醉心果,喫多了是會醉的。看你這模樣,究竟是吃了多少?”
我纔沒有心情去糾結那些事情,把臉埋在他的頸窩上,聲音又輕又柔:“理那野果子做什麼,仙哥忙到現在纔回來,一回來就老是果子果子的,難道,我就沒那果子重要?”
“……”胡天玄眉目微垂靜靜看了我一眼,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邁開修長的腿,抱着我往屋裏走:“罷了,我與一個神志模糊的人說什麼道理。”
進屋後他將我放在了坐榻上,然後隨手一揮飄逸的大袖,頓時滿室的燭燈,便一盞盞的瞬間亮了起來。
見他轉身要走,我趕緊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皺起眉來不滿的說到:“仙哥去哪兒,又要去陪如雪姐麼?”
“如雪?哪兒來的如雪?”胡天玄微微一愣,忽然有些無語的垂下眸子,輕聲說道:“我去給你倒杯水,採兒乖,不要鬧。”
可我並不想喝水,比起喝水,我更想面前這個人能坐下來,哪兒也不去,就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哪怕只是說說話,或者,聽我說說話。
眼看他又要掙脫那隻袖子,我趕緊直接抓住他的另一隻手,將他猛地往旁邊空位上一拉,趁他的背壓在軟墊上時,接着一個麻利的翻身,直接就坐在了他的身上!.七
胡天玄的美目裏微微略過一絲訝異,他靜靜地看着我,潑墨似的長髮柔順的鋪灑在坐榻上,襯托得那張如玉無暇的面龐顯得更爲清雅俊朗,絕美無雙。
“採兒,下來。”他沉沉的嗓音,平靜的從薄脣裏飄出。
我固執的擰眉,抓着他的衣襟不肯鬆手:“不,你不許走。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他越是淡然,我越是壓抑。本就波濤洶涌的心湖,這一刻再次掀起千層浪。
他確實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在樹上等了他許久,不知道我此刻心中縈繞的萬千情緒皆由他而起。
不知道此時正逢燈光半昏半暗,新月半明半亮,正是那潺潺的相思之意,來得最兇猛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