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狐山祭 >第191章 :貓兒敗露
    昨夜胡亂喝了幾口那帝王的烈酒,此時頭有些悶疼。

    可那陣香氣我再熟悉不過了,什麼也來不及多想,頓時滿心雀躍地翻身下牀,赤着雙腳提着裙襬,飛快地跑到那扇被風吹開的軒窗旁。

    剛立在窗柩邊兒,夾着雪花的寒風便迎面而來,吹得滿頭髮絲飛舞,連宿醉後殘留的睏意,也被這風吹得煙消雲散。

    我隨意撥弄了一下不聽話的頭髮,兩手扶着窗框,迫不及待的往窗外看。

    一夜千雪凝檐,玉綴枝頭。寒風從雪竹間隙中穿過,竹葉輕擦,響起一片颯颯之聲。

    後山小路積雪更迭,白光瀲灩。只見一人身着素色長衫,撐着鐫畫墨竹的紙傘,姿態淡然清雅,步履從容地走在雪中。

    “仙哥!”一見此人,我笑靨如花,揣着自己那顆欣喜不已的心,朝着那抹仙恣綽綽的身影揮手。

    那人淡青的衣襬微垂在地上,竹傘遮住了眉眼,只能隱約見得白皙的脖頸,與弧度絕美的下巴。

    聞聲他停下腳步,微微向上擡起紙傘,傘檐下一雙美若海面沉月的眸子,倒映着雲際天光,驀然穿越萬千飛雪,無波無瀾的朝我望來。

    “高處風寒,不要站在窗邊。”胡天玄神色淡然,衣袂輕盈,說着繼續邁開腳步,從遠處緩緩向我走來。

    我見他似有要來我這小樓的意思,趕緊一把拉上窗戶,轉身匆忙翻找衣服,準備好好兒梳妝打扮一番。

    榻上醉貓打了個呵欠,半夢半醒地翻了個身。聽到我翻箱倒櫃的動靜,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喵嗚……”一聲又軟又輕的貓叫,像是在跟人撒嬌。

    我從梳妝鏡裏看到貓兒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趕緊轉頭瞪着他,用手指了指窗外,半帶威脅的小聲叮囑:“仙哥回來了,你可給我老實點!小心暴露了身份,把你扔出拂雪境!”

    毛色金黃的貓兒不以爲然,弓起身子伸了個懶腰,然後一躍下牀,蹲到暖爐邊的椅子上烤火去了。

    我瞧着這傢伙還挺老實的,正準備繼續梳頭,卻忽然嗅到一陣淡淡地酒香味兒。

    突然想起了昨夜之事,回頭望了一眼還擺在桌上的那壇餘酒,頓時一拍額頭,趕緊起身收拾。

    等蓋好了酒罈,又潦草的把地上那盆打碎的貓薄荷捧到一旁,然後繞到窗邊打開窗戶通風,這才重新折回梳妝檯去。

    坐下後發現髮絲上似乎還沾染了些許酒香,腦袋裏靈光一閃,趕緊拿起梳妝檯上的潤膚香膏,挖了一點抹在掌心上,然後雙手合十給搓勻了,順着臉頰一直摸到脖子。

    垂在肩頭的髮絲輕輕掃過脖頸,染上了頸間氤氳的香氣。我滿意的點點頭,又重新用指腹粘了一些,搓開後起身走到暖爐邊,直接往貓兒的毛髮上來回的蹭。

    眯着眼烤火的貓兒,活生生被我給搓醒了。嗅到自己身上散發着香氣,挑起眼來,不解的“喵”了一聲。

    “別叫。你身上酒氣太重了,抹點香膏,給你換換味兒。”

    其實貓兒身上根本沒有酒氣,反而有着一股太陽曬過後的清新味道,就跟薩彌爾的頭髮一樣。

    貓兒也不道破,隨我胡亂揉搓,根本毫不反抗。

    磨蹭了一會兒,我纔是梳洗打扮妥當。臨了下樓前,又停在二樓的樓梯口清了清嗓子,然後低頭拂了拂衣襬,面帶笑容,步履輕快的走下樓。

    “仙哥!”

    還未見到人,就忍不住喚他的名字。等從樓道出去,一眼就瞧見那丰姿如玉之人,正端坐在屋中矮榻上。

    “嗯。過來坐。”胡天玄手捧着茶盞,香茗氤氳出騰騰熱氣,模糊了他如玉雕琢的臉。

    我蹦跳着爬上矮案,撫平衣襬坐在他面前,笑盈盈的望着他道:“仙哥你終於出關了,你不在的日子,幽篁殿裏過於冷清,採兒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都要悶壞了。”

    其實冷不冷清倒是無所謂,重要的是,我想他了。

    “怎會,拂雪境裏衆多仙家,與誰說話不都一樣?若實在無人,廟裏香客不是也可供你解悶?”

    胡天玄白皙修長的手指捏着杯蓋兒,輕輕刮蹭着茶盞邊緣,縹緲的茶煙剛冒出來,便被捂斷了。

    我撇撇嘴,小聲嘀咕:“那哪兒能一樣……”

    世間萬物,三千塵客,皆不是你,又哪能相同。

    我與他隔着矮几相對而坐,忍不住用目光細細描摹他的臉。

    仙哥的姿容依舊絕美無塵,丰神俊朗,許是近日修煉有成,模樣更是好看了許多,尤其是那仙氣凜然的眉宇,更顯得脫俗清冷,驚爲天人。

    “如雪呢。”胡天玄沒有察覺我正望着他出神,他淡然自若的抿了口茶,放了杯盞,不着痕跡的轉了話題。

    我聽他忽然提起胡如雪,神色微怔,拿起小爐上的茶壺,欲要給他添茶:“昨日和我師父一道出去看事了,或許晚些會回來吧。”

    茶水還未傾出壺口,我的手腕卻忽然被他捉住了。

    “採兒,昨日可是喝酒了?”胡天玄平靜的看着我,嗓音清冽低沉。

    我心裏一驚,端着茶壺的手跟着一抖,茶水險些傾灑。

    怎麼回事?明明剛纔已經抹了香膏,難道他這都還能察覺得到?

    我穩住心裏的一絲慌張,擡起頭來,故作鎮定的笑着說:“昨日冬至,二叔他們邀請我去赴家宴,人多熱鬧嘛,抵不過他們的熱情,就小酌了兩口。”

    話剛說完,忽然有什麼東西跳上了我的腿!許是太過心虛,突然就被嚇了一大跳!

    我趕緊低頭往身上看,只見貓兒不知何時下來了,正爬臥在我的膝頭,愜意地甩着尾巴。

    剛想衝這傢伙發作,胡天玄卻突然鬆了我的手腕,目光落在貓兒身上,語氣平淡:“貓兒近日可還好?”

    我肩膀繃緊,僵着笑意回答:“挺、挺好的,能喫能睡,都胖了呢。”說着扒拉着貓兒,將他從我膝頭趕下來:“去去去,一邊兒玩兒去。”

    “不急着趕它。”胡天玄抖落袖擺,望着貓兒道:“把它抱過來,讓我瞧瞧。”

    “啊?可、可是……噢對了!我很久沒給貓兒洗澡了!它成天在雪地裏打滾兒,身上邋遢得很,還是別弄髒了仙哥的衣衫爲好……”

    “無礙,抱過來。”

    胡天玄面無波瀾,語氣清淡,卻篤定得讓人無法否決。

    我沒有辦法,只好暗中捏了薩彌爾一下,纔將懷裏的貓兒,小心遞到胡天玄面前。

    胡天玄單手攬過貓兒,垂眸靜靜地打量:“嗯,毛色比之前光澤,眼睛也炯炯有神。看來,它近日確實過得不錯。”

    見仙哥的神色沒有異樣,我稍微鬆了口氣。身子纔剛放鬆下來,卻見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側那張坐墊:“採兒過來,坐到我身旁。”

    “啊?好、好的……”我不明所以,剛鬆懈的心情忽然又提了起來。然後按照他的話,起身換到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胡天玄一手抱着貓,一手漫不經心的給它順毛:“近日廟中可有新鮮事,境中可有客人造訪?”

    見他詢問日常,我沒有多想,如實回答:“廟中秩序儼然,事務處理得還算妥當。至於境中……似乎未曾聽說過,有什麼客人前來拜訪。”

    “是麼。”胡天玄美目微斜,餘光從我身上略過:“那採兒近日可是面見了什麼別的親朋好友,不妨也說來聽聽。”

    我心裏“咯噔”一下,緊張得手心冒汗:“沒、沒有。我除了廟裏和二叔家,哪兒都沒去,誰也沒見。仙哥閉關辛苦了,不必爲我掛念。”說着向他懷裏伸手,欲要將貓兒抱過來:“哎呀,先不說了,我得給這貓兒洗個澡,瞧他把你衣裳給蹭得……”

    “是麼。”胡天玄摁住我的手,輕輕一拉,我整個人直接跌近了他懷裏。我大驚失色,剛想起身,他卻忽然垂眸湊到我的耳側,鼻尖擦着我的鬢髮而過,聲音低沉,帶着一絲清冷:“採兒,你說謊了。”

    “仙哥!我……我沒有!”我嚇得臉色霎白,瞳孔驀然緊縮,手忙腳亂的撐着坐榻,想要從他懷裏直起身來。

    可他卻一把摁住我的腰,垂着那波瀾驟起的眸子,沉聲問我:“若是沒有,那你身上的氣息,與這顯然不同往日的貓兒,又作何解釋?”

    “喵嗷!”懷裏的貓兒忽然露出利爪,“唰啦”一聲,劃破胡天玄的袖袍!

    胡天玄眉鋒一蹙,大袖一揮,貓兒隨之飛了出去!

    我的視線惶恐地追着那道金色身影,卻見它落地的一瞬間,白煙乍起,而後那位有着一頭金色捲髮的西域美人,便冷着臉出現在坐榻之前。

    糟了!眼下最壞的打算已經發生了!我望着對面的薩彌爾,頭皮都開始發麻!

    “仙、仙哥你聽我解釋!阿焱他他他……”我徹底慌了神,胡亂拽着胡天玄的衣襟,語無倫次的解釋。

    胡天玄美目微垂,靜靜地倪了我一眼。我讀懂了他眼中不悅,趕緊識趣兒的閉上嘴。

    薩彌爾的視線緊盯着胡天玄搭在我腰身上的那隻手,眼中鋒芒一閃而過。

    然後他單手置於胸口,微微頷首,擡起那湛藍的眸子,鎮定從容的道:“天玄神官,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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