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狐山祭 >第207章 :劃清俗緣
    我本是想表現得積極一些,體貼一點,好去討他歡心,讓他能早些看見我的好。

    誰知自己這越是想要表現,偏偏越是弄巧成拙。

    看着桌上墨跡未乾的那副字,我煩躁的撓了撓頭髮,然後老老實實撤了筆墨,扯過那張宣紙隨意揉作一團,扔進地上專裝廢紙的竹簍裏。

    收拾乾淨後我拍了拍手,轉身望見胡天玄仍在捧着那本書,想着反正眼下自己也沒別的事兒,乾脆扭頭出去洗了盤櫻桃,腳步輕快的折回書房。

    我把果盤輕輕放在他手邊的小桌上,拿起一顆遞到他面前,笑盈盈的看着他:“梨鳶前幾日送來的車釐子,是冬初採購的新果,味道可甜了。仙哥也嚐嚐看?”

    這果子不同夏季的櫻桃,皮色暗紅如葡萄酒,顆顆剔透,飽滿圓潤,一口咬下去汁液爆開,果汁清爽津甜。

    每年冬季我別無所盼,無非除了這一物什。要不是近來事多閒暇少,或許早就被我抱着盤子坐在暖爐邊,烤火時一口一個,有滋有味的喫完了。

    胡天玄將目光從書籍上移開,瞥了一眼水露欲滴的果子,又轉回頭去,將書籍翻過一頁:“不必。太甜,不喜歡。”

    嘖,要是換作旁人,我可不一定捨得把這果子拿出來分享。誰知到了仙哥這,卻是乾脆不領我情?

    “噢……”我頗爲鬱悶的收回手,把果子塞進嘴裏,咬得“嘎嘣”作響。

    屋外清光照雪,雲間晴朗。冷風略過院中那排雪竹,惹得竹葉顫動,響起一片“沙沙”聲。

    我聽着竹葉響動,忽然想起了薩彌爾。

    昨夜確實是他率先尋到我,可我卻選擇跟仙哥離開。想來他定是十分失落,眼看這半日已過都還未見到他的人影,也不知他回來了否,生氣了否。

    想得入神,嚼果子時一不小心咬到舌-頭,我臉色一變,猛地坐直身子低呼一聲:“嘶……好疼。”

    胡天玄眉頭微蹙,立即放下手中書籍,轉頭看着我:“哪兒疼?可是昨日傷勢還有後遺症?”

    我捂着嘴搖頭,眼睛裏泛起一層薄薄水霧,看起來眼睛溼漉漉的,像是要哭:“唔,不是……是我咬到舌-頭了……仙哥,好疼啊。”

    我支支吾吾說得十分含糊,只覺得舌-尖發麻,隱有一陣腥甜。

    胡天玄聽到不是傷勢的問題,眉頭稍稍舒展。又見我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便伸出修長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臉輕輕轉向他:“張嘴,我看看。”

    我和他之間隔着一張半米多高的小桌,我生怕他瞧不清楚,就用胳膊肘撐在桌上,朝他靠近一點,乖巧的伸出一小截舌-尖。

    胡天玄垂眸望着粉舌上那個細小的血口,指尖蘊起靈力隔空一點,正欲鬆開手,卻發現我正仰着白皙小臉,神色溫軟的望着他,目光隱隱一動,眼底似有一縷情緒淌過。

    我本是盯着他緋薄的脣瓣看得出神,感覺到他的指腹輕輕摩擦我的下巴,便掀起眼睫與他相望。這一望,正好撞見他淡然的眸子泛起粼光,引得人越發想要靠近。

    我心尖微顫,順着心意抓着他的手腕,垂着長長眼睫,身子向他慢慢傾斜。

    眼看兩人鼻尖離得越來越近,額角卻微微一疼,冷不伶仃被人敲了一下。

    “不許胡鬧,坐回去。”胡天玄已經斂了神色,淡然不驚的移開了目光。

    我窘迫得耳根發燙,乖乖坐回椅子上,往嘴裏狂塞幾顆櫻桃。

    這時門口響起一陣輕盈腳步,接着便有人跨入門檻,走進屋來。

    “天玄哥哥,你在嗎?”胡如雪在廳中四下張望,尋找着胡天玄的身影。

    胡天玄美目微斜掃了我一眼,坐正身子,淡淡的迴應她:“在書房。”

    聽到腳步朝這邊靠近,我放了果子,砸咂嘴,主動起身把座位讓出來。

    胡如雪一進書房就看我站在胡天玄身邊,柳眉微微一皺,走到我剛纔讓出的椅子上坐下。

    “你的傷好了?”

    我知道她是在問我,朝她笑笑,點頭道:“有仙哥在,已經沒有大礙了。多謝如雪姐關心。”

    “那就好。”胡如雪嗓音柔和,語氣卻不鹹不淡:“等養屍人之事徹底處理完,不如你先跟着我看事吧。免得身爲弟馬卻一點經驗都沒有,只會讓天玄哥哥爲你浪費心神。”

    我已經習慣了她對我不冷不熱的樣子,可她說的這話,卻萬不可能同意。

    “不行!”我臉上一陣尷尬,仍然下意識反駁:“全拂雪境的人都知道我是仙哥的弟馬,我就算要學本事,也只想跟着仙哥學。至於經驗……我知道自己處事不夠冷靜,但人總是會進步的。給我點時間,我定不會成爲仙哥的累贅。”

    胡如雪沒想到我竟拒絕得這麼快,轉頭看向我,柔美的臉上盡是不悅:“你還知道自己現在是累贅?昨夜要不是燎鳳感知了你那把佩劍的位置,再將天玄哥哥引過去,說不定現在,世上都已經沒你這個人了。”

    事實確實如此,我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才能反駁。

    “如雪,住嘴。”胡天玄眸光凜冽,面無表情的道:“你來幽篁殿若是隻爲說閒話,那便先回去,想好要說什麼再過來。”

    胡如雪臉色微變,趕緊低下頭,放柔了聲音:“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擔憂天玄哥哥你。也是……爲了小採好。”

    胡天玄目視前方,沒有去接她的話,反而話鋒一轉,直接切入正題:“昨日辛苦你了,剩下的事情辦得如何?”

    胡如雪見他沒有追究,緩了神色,逐漸放鬆下來:“三具屍煞已經作法破了煞氣,恢復成了普通屍體。七殺交還給了溫家,並交代他們擇日火化。其餘兩具屍首,明日詭案組的人會過來將其領走,再歸還給它們的家屬。”

    詭案組的人我記得,就是當初來過我二叔病房裏的那些人。如今屍煞一事塵埃落定,仙哥也履行了他給詭案組的承諾,把那具停屍房裏消失的女屍,送回去給他們處理。

    我聽到母親的屍首要火化,便拽了拽胡天玄的袖子,小聲說到:“仙哥,我想去看我媽最後一眼,再送她重新下葬。”

    當初我年幼,因爲命格一事被家裏人禁止踏入祖墳,以至於多年來都沒給她上過墳,掃過墓。而這一次,我只想去送她一程,讓她真正的入土爲安。

    “不可。”胡天玄幾乎沒有思考,嗓音低沉,直接否決我的要求:“你可是忘了,你早已拋卻姓氏與俗世中的名字,自然也早該了斷那些凡塵裏的因果俗緣。記住,你不是溫曉,也不能繼續以溫曉的身份存活於世。若不想再讓你的家人命途多舛遭受波折,那最好的法子,就是你自己主動放手,與他們不再有任何瓜葛。”

    我驀然想起冬至那天轉瞬即逝的溫馨,與那盞猝不及防從屋頂上掉下來的燈。以及家人們在黑暗中的慌亂,與那些不敢表露的害怕。

    曾以爲時隔多年,命格一事不會對他們再有影響,可事實證明,我確實不該再與他們有什麼關聯。

    現在二叔一家的生活已經開始有了起色,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至於小姑……今後不見也罷。

    我麻木的點點頭,緩緩鬆開了仙哥的衣袖:“好,就聽仙哥的。”

    “唉……”胡如雪輕嘆一聲,似是感慨萬分。擡起玉手拿了顆櫻桃,突然想起什麼,柔聲說到:“對了,玄塵子去把那屍王送回閻嶺村了,估計得去個幾日纔會回來。還有,我回來之前見到了豔鬼,他讓我問問你,何時兌現與他的諾言?”

    胡天玄神色淡淡,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順手將桌上櫻桃整盤端起,又轉手遞給我:“如雪都坐了一會兒了,採兒怎麼還在愣着。去吧,換點熱茶過來。”

    我正心疼自己的櫻桃呢,趕緊抱了盤子,終於露出一點笑意:“是。我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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