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狐山祭 >第230章 :十五元宵
    屋中爐火彤紅,乾燥的熱氣將雨中乍起的春寒驅退,薰得屋中一片暖意。

    我回到小樓時,樓上已經放好了可以泡澡的熱水,那人又放了一碗姜棗茶在小桌上,便轉身回自己屋裏換衣裳去了。

    我渾身泡在他提前準備好的熱水裏,只覺得身上寒氣一點點消散,暖意逐漸將我團團包裹,渾身一片舒適愜意。

    “唉……”忍不住靠在桶邊喟嘆一聲,視線望着水中升騰起的霧氣,又想起了雨霧中那人淡淡的神色,與那風華內斂的眉眼。心中隱隱悸動,心跳愈漸大聲。

    怎麼辦,怎麼滿腦子都是他啊。

    人在清閒的時候最容易亂想,尤其是清閒又恰巧獨處一室之時。

    比如現在。

    我將打溼的棉巾蓋在臉上,開始回想那人方纔不悅時的神情。

    想着他皺起的眉究竟是因爲自己在雨中多待了那麼一會兒,還是因爲與別人外出多時還遲遲不歸。想着那所謂的獨佔欲到底體現在什麼時候,自己又如何才能分辨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情緒。

    可思來想去琢磨不出個所以然,反而又想起自己弄髒了胡念清的白衣,還沒替人家清洗。於是又泡了片刻,起身穿好衣裳,費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才把那衣裳變回了一塵不染的模樣。

    “唉,總算洗好了。”我滿意的看着手中似雪的白衣,又想起屋外仍是煙雨迷濛,便抱着衣服轉身下了樓,拿去火爐子旁邊烘一烘,也好乾得快些。

    衣服烘好的時候,胡天玄穿過雨霧在屋裏收了傘,見我舉着那件白衣左看右看,便皺了皺眉,問到:“你在做什麼?”

    我早就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松香,聞言轉頭望向他,彎眼笑道:“我把念清的衣裳給他洗好了,打算明天還給他。這不在瞧瞧哪裏沒洗乾淨,也好再補救一下。”

    胡天玄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徑直略過我身後,坐到矮榻上去:“洗什麼,扔了。”

    “哈?什麼?”開玩笑吧?我詫異的看着他,趕緊把衣服疊好:“不行不行,有借得有還,何況人家還是少主呢,我哪兒敢隨意丟棄人家的衣裳。”

    胡天玄沏茶的手一頓,擡起眼睫看着我,語氣清冷:“男女授受不親,你穿過的衣裳,他怎可再穿。反正扔了便是,他不會介意。”

    我倒是沒想到這點,可都已經洗好了,怎麼說也得還回去。到時候人家明說不要了我再扔,那也不遲。

    莫名的腦海裏忽然想到另一方面,我微微一怔,走到榻邊坐下,對那人道:“仙哥你這番話也不對,你的衣裳我都披過許多次,你不是也沒扔嗎?”

    胡天玄抿茶的杯子一抖,茶水險些傾灑。他乾脆也不喝了,將茶杯放回桌面:“不一樣。不信你將衣裳送回去,便知曉了。”

    “噢……”我撇撇嘴,捧起姜棗茶喝了一口,想起什麼,又對他道:“仙哥,你不是說鯤子找我嗎?把鯤蛋拿來吧,我看看他。”

    那人袖子裏的手不自然的曲起,倏然垂下眼睫,看向茶水,神色淡淡的道:“沒事了,他已經睡了。”

    “……”我捧着碗眯着眼看着他,明知定是他隨意扯的藉口,好讓我趕緊回來,卻也不敢直接去點破。

    罷了。

    我放了茶碗,砸了咂嘴,想起了十五燈會的事兒,便撐着下巴望着他,一臉討好的道:“仙哥仙哥,聽說十五元宵節山下會舉辦燈會,我上一次參加還是小時候呢,時隔多年好不容易村子裏才又舉辦一次,我想跟師父還有念清他們一起去看看,你說行嗎?”

    胡天玄沉吟片刻,微微點頭:“去吧。這次燈會我也有所耳聞,正好山中還未正式開課,若有弟子感興趣,可以自行去看看。也好感受一下風土人情,體會一下人間的熱鬧,釋放一下少年天性,來日也好更專注的潛心修行。”

    我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麼幹脆,當即樂彎了眼:“那仙哥你呢?你也會去嗎?”

    這次那人卻搖了搖頭,眸光一片淡然:“那日正逢十五,循慣例,我要下山看事。”

    是啊,那日正逢十五,他要去給抽到上上籤的香客看事。

    我慢慢回想起往年的正月十五,好像他確實沒有一次是留在院中,也沒有一次陪在我的身旁。

    我獨自煮着湯圓,望着天邊冷月將湯圓一口一口吃盡,他纔是身披夜色,姍姍歸遲。

    可那時候,元宵節已經過去了。

    但又有什麼辦法呢,他的使命如此。萬事以這寒山爲先,以這寒山爲重,而狐仙廟算作寒山的一部分,他又怎會不重視?

    “好,採兒知道了。”

    意興闌珊的應了聲,將碗中姜棗茶仰頭喝光,然後默默轉身上了樓。

    翌日我將那衣裳送到胡念清那處繁花亂墜的小院時,他問我,他小叔見了這衣裳怎麼說?

    我撓了撓額角頭髮,尷尬的道:“先前見我披着時,倒是沒什麼反應。後來見我給你洗乾淨還烘乾了,他只說了一句話。”

    “嗯?何話,不妨一說。”

    “他說……讓我扔了。”

    “……”

    胡念清一時無語,倒是耶律燎笑得肆意:“你看,這還是有跡可循的!披着衣裳不介意,許是真的站在你的角度,擔心你會受涼。但你洗乾淨還給人烘乾了,那就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了?”我悟不出個所以然,坐在桌邊眨眼。

    耶律燎原本枕在胡念清的腿上,聞言坐起身,撐着下巴笑道:“洗衣烘乾可是要費心思的,若是還要送還回去,便有了再見面的藉口。如果換你看他這般花費心思替別的女子洗衣,之後再烘乾送回去,你心裏會不會不高興?”

    我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攥緊,輕捶了一下桌面,橫着眉憤然道:“不行!我不許!”

    “噗呵……不許什麼?”胡念清忍俊不禁,輕聲一笑。

    “不許他給別人洗衣裳!更不許藉着這個理由去跟別人見面!”

    我光是想想,就氣得跳腳!

    耶律燎勾脣一笑,吹了吹落在臉側的火紅碎髮:“那不就得了。所以,你仙哥的心裏,十有八九還是有你的。”

    我怔了半晌,半信半疑的道:“真的假的……”

    胡念清明眸澄澈,點頭微笑:“是真是假,或許不久之後便能分曉。”

    我看他淡然飲茶的模樣,頗有點老神在在的味道。一時間感嘆他們胡家的人,怎麼個個兒都這般讓人捉摸不透。

    後來的幾天,我沒事就往這他們這小院跑。薩彌爾見我天天人不着家,便鬧着要跟我陪陪他。

    我沒法兒,給那貓兒順了半天的毛,並答應元宵節帶他一起下山去燈會,他纔是眉開眼笑。

    而那人就更怪了,每天我一從外面回來,總要問我去哪兒了。若是我說去找念清他們了,他便淡淡地斜我一眼,就拂袖走了。

    元宵節這天,山上的香客比往日多了數倍。聽說都是到山下參加燈會的,趁着白日有空,紛紛慕名上山來供拜。

    好在他們下山也早,我便提前回到幽篁殿,梳妝打扮一番。本想着告訴那人一聲我要下山去,但推開屋門才發現,那人早就走了。

    我有些失落,但早就知道會是如此,便也就稍稍釋然了。

    之後回屋提起自己畫的杏花燈籠,叫上薩彌爾,而後去找胡念清他們倆匯合,四人同遊,一道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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