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我沒聽錯吧？她剛說啥？邀請我跟她一組？
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歪，你聾了？倒是說句話啊。”耶律欣難得主動放低身段來找我說話，見我定定地望着她，表情還有些呆愣，頓時不悅的皺起雙眉。
我還沒消化那幾分震驚，被她一瞪，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見我愣是半晌沒出聲，又見自家妹妹陷入尷尬，耶律燎輕笑一聲，抱着胳膊看着我倆：“有意思，我剛還想爲你倆拉根線，讓你倆組一起呢，看來欣兒與我想一塊兒去了。不錯，這份氣度，不虧是我耶律燎的妹妹。”
“麻煩燎兄（兄長）閉嘴吧。”
我與耶律欣異口同聲，剛說罷皆微微一怔，同時轉眼看向對方，而後眼神剛碰撞在一起，又跟觸電似的，各自匆匆偏開頭去。
嘖，這份詭異的默契，真是來得不太巧啊。
一陣風過，窗框上攀附的花藤搖落幾片落花。
胡念清拾起桌面落下的花瓣，淡然一笑，擡起睫羽望向我們：“其實，我也覺得這個主意甚好。若是你倆能一塊兒組隊，那既成全了彼此參賽的機會，也能借此機緣磨合矛盾，將往事化干戈爲玉帛。”
連胡念清都這樣說，我承認，自己多少都有些動搖了。
但人嘛，總是好面子的。
“咳。”我視線亂瞟，隨手搓了搓鼻子，嗓音模糊的說到：“誰、誰知道她是不是真心想跟我組隊啊，之前見到我就開始搞事，我還怕她是故意來坑我，想找機會讓我出醜呢……”
“你……！”耶律欣一聽，暴脾氣立馬上來了，頓時柳眉一豎，指着我道：“靈採我告訴你，可別得寸進尺啊！我是看你實力不錯，在同窗裏勉強能入我的眼，我纔來找你的！別不識擡舉還歪曲我的用意，誰有那閒功夫，沒事老想着算計你啊！”
說罷狠狠剜了我一眼，拂袖就走。
我本意並不是這樣，心裏頭一急，趕緊起身喊住了她：“喂耶律欣，你回來！”
耶律欣停下腳步，猛地轉身，颯爽的馬尾在空中打了個轉：“有屁快放！”
這回，輪到我彆扭不安了。
我咬着下脣，憋了半天，最後豁出去了似的，朝她面前伸出一隻手：“合、合作愉快。”
耶律欣神色一頓，抱着胳膊“嘁”了一聲。而後慢慢向我走來，擡手在我掌心一拍而過：“算你聰明。”
於是我倆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驚蟄試煉的搭檔。
回去的路上，我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畢竟我和耶律欣這一見面就分外眼紅的兩人，怎麼就成了將要相互扶持，在祕境中共同進退的搭檔了？
還彼此雙向選擇，且心甘情願？
想不通，我着實想不通。
薩彌爾見我低着頭悶聲一直走，時不時還踹一腳路上的石頭，低聲輕笑一下，擡手揉了揉我的後腦勺：“小採今日的心情，似乎有些不美麗啊。我若沒記錯的話你下午應該沒課了，那要不要，與我一同下山走走？”
我倒也不是很鬱悶，但想着既要去不春山參加試煉，那怎麼也得多鍛鍊一下身體，增強一下對於環境的適應能力。二來想着上回薩彌爾約我出去走走，我沒答應，這回他再次提起，怎麼也不應該拒絕了。
畢竟有些事情，越是趁早坦白，積累的傷害就越少。
這樣一來，於我於他，都比較好。
早春時節，折雪山中仍是蕭寒一片。
偶爾遇見一兩簇破寒盛開的山花，在清風與滿山蒼綠中輕輕顫抖搖曳，給林中那常年單調的雪色，增添了一抹難得的春意。
驚蟄未到，雷雨也尚少。近來天氣還算穩定，便有不少遊人趁着晴光，來山中上香遊玩。
我換了身輕便的春衫，與薩彌爾並肩走在山路上。
時有遊人在路邊駐足賞景，路過他們身後時，偶爾飄來幾句笑語，說的皆是對寒山的誇讚與驚歎，以及對山中景色，生出難掩的喜愛之意。
我聽罷神色如常，等走遠了，才終是繃不住心底笑意，忽而低頭輕笑起來。
薩彌爾見我一邊搖頭一邊發笑，側過那充滿異域風情的俊臉來，漂亮的眉眼間，也不覺跟着一同染上了笑意：“怎麼了，何事這般好笑？”
我又笑了一陣，纔是擡起頭來看着蜿蜒往下的山路，邊走邊說：“我笑啊，他們這些看慣了人間奼紫嫣紅的人，纔會對這四季如冬的寒山生出這般發自肺腑的喜愛。但如若讓他們在這山裏住上個一兩年，我怕他們還等不到入冬，便吵着鬧着想要逃了。又哪裏還會有這些感嘆與喜愛來呢？”
復而望向他，咧脣笑道：“都是揣着模糊的期待，又好新鮮罷了。”
薩彌爾剛來山中半年之久，但對此也深有所體會。
他望向路旁將層林浸染的皚雪，發出一陣笑嘆：“確實，世間萬物生長，皆是本能的嚮往春意與暖意。人間之所以美妙，不可否認也因爲它最爲四季分明。而像折雪山這般清寒蕭索之地，若不親身去生活體驗一番，是不會了解人間究竟有多美妙，多自由，多令人嚮往的。”
我的目光透過林木間的縫隙，遙遙望向遠處的零星人跡，忽然莫名有些感慨。
人間啊，千姿百態，熱鬧喧囂，確實很好。
又哪有人，會不喜歡人間呢？
我彎着眸子看向薩彌爾，問他：“那你呢？是不是覺得留在這四季如一的寒山之中，有些過於清冷乏味，開始想念起人間來了？”
溫暖的春光透過樹枝縫隙，漏在金髮美人的身上。他眉眼明媚，笑着搖頭：“怎會，若有你在身旁，哪裏都是人間。”
他從前生活在巍峨氣派的王宮，後又在人間與深山中肆意了千年。明明可以選擇在山外繼續逍遙自在，他卻偏偏選擇留在寒山裏，只爲守着一個我。
如此這般，還換不來零星半點的迴應。若拿這與山外自由相比，橫豎都顯得毫不划算。
我逆着光望着他笑吟吟的眉眼，忽而心頭一顫，有些悶疼。走着走着不覺放緩了腳步，目光落在雪地上，有些語重心長。
“阿焱，你在人間那麼多年，應該自由自在慣了。又何必爲了我，留在這寒山裏無故蹉跎。”
薩彌爾似乎猜到了我會這樣想，他神色未變，依舊笑意明媚：“我曾說過，這天地之大，若是沒有你，我到哪兒都是顛沛流離。”
說着忽然一個邁步，他頎長高挑的身影，便擋在了我面前。
“既然你提到此事，我反而有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金髮美人扶着我的肩膀，低頭看着我，湛藍的雙眸湖光瀲灩，聲音很是溫柔：“小採，你本也不屬於寒山，可曾想過回到山外的人間看看？若是想去，我任何時候都能帶你走。”
“只要……你願意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