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鐵板銅琶 >第30章 水能載舟
    瑤雙一大早起來準備朗霽愛喫的早餐,昨夜是她過於衝動了,感情之事無法一蹴而就,或許他心裏一時也無法把身份轉變過來,想清楚這點,瑤雙打算跟朗霽好好道歉一番。

    誰知端到他房裏時,只見枕簟微涼,被子整齊疊放在牀腳,好似沒有動過。

    瑤雙放下餐盤,跑到馬廄問馬伕:“義父今日何時走的?”

    “主君昨夜子時就走了……”

    心瞬間空了,馬伕還在說什麼,瑤雙已經聽不進去。

    對自己就這般避之不及麼……

    可惜我不是會輕言放棄之人!

    種宜一大早來到朗霽帳下,卻見他眼眶青黑,滿臉煞氣坐在案桌之後,手中握着的兵書許久也未見翻頁。

    “怎麼?昨夜不是見你回城了?”

    朗霽被這句話喚回神遊九天的思緒,把兵書扔在案上,伸手搓了把臉:“想起點事,又跑了回來。”

    “何事如此重要?當得你半夜回來。”

    “二位老將軍現在何處?”

    “同在主帳內議事。”

    “走吧,去那邊再說。”朗霽起身往帳外而去。

    種宜想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你們二人來得正好!”種仲平與韓稚圭正對着眼前沙盤陷入沉思,見朗霽二人過來,正好不用遣人去喚。

    韓稚圭指着沙盤中代表安邊城的兵棋問:“你們怎麼看待此次突襲?”

    “據六郎傳來的消息,拓跋乙又帶兵發動了幾次襲擊,但皆是小打小鬧。”種仲平雙手交握,略擡了擡了眼皮看向種宜,最後視線落到朗霽身上。

    六年,不止朗霽在成長,種宜也變得成熟穩重許多,只見他皺着眉道:“這般挑釁,到底意欲何爲?”

    朗霽指着沙盤:“歸根結底,還是進攻與防守的問題。”

    韓稚圭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就是不知是否有詐。”

    “詐與不詐,總要打了才知道!”朗霽與種宜同時出聲,話落二人一愣,隨後相視一笑。

    韓稚圭與種仲平也跟着笑起來。

    “二人倒是默契,莫不是親兄弟?”韓稚圭看了種仲平一眼,打趣道。

    種仲平哈哈笑着罷手:“差了一輩呢。”

    種宜也跟着附和:“沒錯,論輩分朝光當喚我一聲叔的,這般沒大沒小直呼名姓,也就是我心胸開闊不與他計較,換成他人可沒我這般好氣度。”

    一句厚臉皮的話把兩位老將逗得開懷大笑,種仲平指着種宜對韓稚圭道:“我家八郎呀,除了臉皮比十一郎厚點,其他通通比不上。”

    見朗霽在一旁咧着嘴笑,種宜臉瞬間拉得老長:“是親爹嘛……”

    笑鬧一場,氛圍終於鬆弛下來,幾人皆陷入一個問題,那就是要不要進攻。

    “打吧!”種宜忽然出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其餘三人對視一眼,皆明白了各自心中的答案,很是一致。其實結果在意料之中,幾人一直以來都是持主戰的觀念,現下湊在一起,要他們退守一隅被動防守,基本不可能。

    朗霽:“貿然出兵,朝廷那邊怎麼說?”

    韓稚圭轉了轉左手的扳指,沉聲道:“先不上報,最好能贏下一場戰役,到時再向朝廷稟報,支持出兵的概率比較大。”

    當務之急便是打下一場勝仗,纔有談判的資本。

    種仲平指着沙盤中環州與西夏相鄰一塊,可兵分兩路,一路從安邊城出發,一路從歸德堡進發,雙面夾擊拓跋乙的軍隊,只要能贏,便可進攻溥樂城,直取靈州。

    靈州現爲西夏陪都西平府。

    韓稚圭:“現是西夏哪一軍隊駐紮靈州?”

    種仲平目視前面,彷彿透過虛空望見當年四子戰死那一刻,聲音飽含滄桑:“西夏兵馬大元帥梁利甫,領的翔慶軍!”

    軍隊不是個崇尚個人主義的地方,家國大義要遠遠放在個人恩怨之上。也是因此,種仲平等這一天到來,等了六年。

    種宜亦是如此,“靈州背倚賀蘭山,西臨黃河,若能一舉奪下,等於在河西置了一枚活子,與我們的裨益之處不可謂不大!”

    朗霽附和道:“此地自古爲關中之屏蔽,河隴之襟喉,形勢險要,若果真拿下,離西夏國都興慶府也就不遠了……”

    言外之意,若能取靈州,滅西夏指日可待。

    種仲平頷首肯定道:“對,所以此役至關重要,需詳細計議,以防西夏的瘋狂反撲!”

    韓稚圭:“若能牽制住西夏軍隊主力——重甲騎兵鐵鷂子,勝算會更上一層樓。”

    這是最令宋將頭疼的中堅力量,無數將領便是慘死在這支鐵騎之下。

    氣氛一時陷入凝滯。

    朗霽適時提出自己的建議:“昨夜想到一個典故——田忌賽馬,我想,是否我們也可以效仿一下,”說着把沙盤最前頭代表己方的騎兵兵棋拿走,換成步兵的兵棋,“以步軍對抗西夏鐵騎,以騎兵對抗西夏步軍,弓箭手不動,如何?”

    種宜第一個反對:“行不通,這樣豈不是把步兵的人頭直接送人,人家收割完立馬就能來攻擊咱們的騎兵,等於全軍覆沒!”

    種宜直接丟給朗霽一個眼神,令其自行體會。

    朗霽撇過頭不看他,對着二位老將軍道:“我之前與鐵鷂子正面交鋒,發現這支戰無不勝的軍隊,有一項致命弱點,不靈活。他們把人與馬鎖在一起,雖然死戰可以起到震懾敵軍的作用,人也不易摔下馬,但若是馬摔了……坐在馬上之人,必受到重創。”

    種仲平與韓稚圭對視了一眼,皆從中看到了欣賞之色。

    韓稚圭捏着鬍鬚催促:“賢侄繼續!”

    “可選驍勇之士,具拿朴刀,或拿火蒺藜,或拿鐵索,或拿鐵鉤……”

    ……

    狼煙直衝天際,似與雲層連成一片,染黑了一方天地。

    號角聲響徹千嶂。

    位於安邊城外三十里一處平坦的闊地上,大戰正酣。

    坦途對於騎兵來說,無異於如虎添翼。

    魚鱗陣鋪排開,西夏重甲騎兵踏着滾滾黃沙向前衝來。

    宋將步兵打前頭衝了上去,隔着一段距離開始拋擲火蒺藜,先炸死一波,待到近前,有的一手舉着盾牌,一手握着朴刀,衝着馬腿砍去。有的則兩兩合作,各自拉着鐵鏈一端,衝向一隊騎兵,用鎖鏈絆倒對方的馬,等其連人帶馬摔倒,宋兵舉着刀槍直接扎進對方喉嚨。有的則甩着繩子,用鐵鉤一把勾住馬身,扯下一塊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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