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重……喝這麼多酒做什麼……”蕙娘小聲抱怨一句。
陸進聽見蕙孃的聲音,忽地睜大眼睛,一把甩開左邊的僕人,雙手捧着蕙孃的臉,帶着酒氣的嘴不停對着她親,“娘子……嘿嘿……娘子呀……”
蕙娘臉頰瞬間飛紅一片,瞧見僕從低着的頭,伸手掐着陸進的腰,嬌聲呵斥:“胡說什麼!別亂喊!”
陸進已經醉迷糊了,衝着蕙娘咧出一口大白牙:“嘿嘿,這樣也好看,好看!來,給,給爺親一口。”
蕙娘騰出手一把捏住他嘟着的嘴,扭頭對着一旁的僕從道:“你去,讓廚娘多燒些熱水,順便送一些到主君房裏頭。”
那小子也是個識趣的,頭也不擡地點頭應道,轉身跑得飛快。
陸進無法開口,憋得難受,大掌下滑,在蕙娘臀部捏了一把。
“呀——”手上一鬆,蕙娘鬆開了捏着陸進嘴巴的手。
“娘子身上好香呀……”邊說豬嘴又湊了上去。
蕙娘氣得渾身發抖。
賀英一把將朗霽甩在牀上,捏着鼻子扯着自己的衣襬對瑤雙道:“我去清理下,這邊你看着。”
“好的。”
瑤雙喚了個小丫頭帶賀英先去打理下自身,轉頭幫朗霽脫下身上的外袍,“還得去拿件衣裳換了纔是,滿身酒氣,好臭!”
正好前幾天纔給他縫了幾件裏衣,落房裏頭了。
瑤雙前腳離開去拿換洗的衣物,後腳廚娘便端着盆熱水進來:“主君,熱水送來了。”
見朗霽一動不動躺在牀上,廚娘乾脆擰了布,給朗霽擦臉。
裏衣微敞,露出一截蜜色肌膚,廚娘嚥了口口水,若是能被主君收入房內,哪怕當個妾室通房,至少後半生喫喝不愁,總要好過找個鄉野村夫!況且主君生得這般英俊健壯,哪怕一夜露水,亦是一生回味……
有些緊張地扯開朗霽的上衣,露出肌理緊實的胸腹肌,廚娘顫着手摸了上去,緩緩俯身把臉貼向朗霽胸口:“主君……收下奴家吧……”
……
瑤雙剛從房裏拿了衣服而回,走到朗霽房門口時只聽裏面傳來“咚”地一聲,隨之是朗霽一聲怒吼。
“滾!”
瑤雙推門而入,只見廚娘捂着肚子半趴在椅子旁,領口解了兩顆,臉上淚珠漣漣。而朗霽上衣半敞,雙手撐着牀沿,充血的眼睛正看向來人。
怒氣蹭蹭往上漲,瑤雙深深吸了口氣,轉身去門外喚了兩個下人進來。
“把她給我拉出去!”
廚娘邊哭邊求饒:“大姑娘,奴不敢了!主君,主君饒了奴!”
瑤雙站在院中,眼神冷冷看着跪跌在地上之人:“饒了你?呵,之前見你是寡婦,孤身一人難以生存,所以好心收留你,倒不曾想野心竟這般大!”
負手而立,瑤雙擡手一揮:“把她發賣出去。”
“不!主君……主君!奴心悅你!主君救救奴呀!”廚娘臉色“唰”地一白,衝着房內高聲撕喊。
瑤雙抿了抿脣,對一旁的下人道:“還不快拖下去!”
兩名下人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彷彿在自家姑娘身上看見了主君的影子,趕緊手腳利索地捂住廚娘的嘴,把她拖了下去。
世界一片清淨,朗霽直接倒向牀,按着突突直跳的額角。
瑤雙氣狠了,一轉身跑回朗霽房間,趴在桌子上嗚嗚哭起來。
朗霽嘖了一聲:“又怎麼了?”
“你寧願要一個廚娘,也不願要我!我究竟哪裏不如人家了!”
“胡說什麼!人不都被你發賣了?”
瑤雙擡起頭衝着朗霽惡狠狠道:“哦,合着是我耽誤你的好事了?!那我去把她帶回來!”
起身就要奪門而去。
“我沒碰她。”朗霽望着她清清爽爽的臉蛋,躺在牀上有氣無力解釋着。
“真的?”瑤雙腳步微凝,半信半疑問道。
“我睜開眼見是個陌生人,一腳踹了過去。”
這倒也是,瑤雙進門看見的場景就是廚娘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思及此,瑤雙嘴角開始不受控制地上揚。
直接連盆帶布扔了,瑤雙重新打了盆熱水來,坐在牀沿處幫朗霽擦臉。
“我自己來。”
朗霽伸手要去接,被瑤雙躲了過去,“我來!你擦不乾淨,太髒了!”
瑤雙自動忽略朗霽新嫁娘般的抗拒動作,連帶着脖頸胸口手臂都給擦了一遍,好歹酒氣沒那麼濃了。
“爲何喝這麼多酒?適當就好,飲酒過度傷身。”
“沒什麼,想喝就喝。”朗霽一隻手臂搭在額頭上,漫不經心回答着瑤雙的問題。
朗霽呆怔望着帳頂繡着的兩隻鴨子,良久纔開口問道:“人活這輩子,究竟追尋着什麼?”
瑤雙嘟噥了一句“好深奧哦”,思考了會兒才道:“嗯……我覺得,就是追尋這個問題的答案而窮極一生吧!可能有的人一下子就找到了,有的人臨死前才明白,有的則是死了也不清楚!這或許就是老天爺玩的把戲,讓你一生去找尋這個問題的答案!”
朗霽胸腔震顫,呵呵笑了起來,“把戲”二字含在舌尖處,欲吐不吐。
“你可有追尋的東西?”
“沒有呀,我這樣不也挺開心的?”瑤雙懵懵懂懂反問道。
“或許你說得對……糊塗有糊塗的過法,活得太過明白反而是種負擔。”
這就是所謂的傻人有傻福吧。
瑤雙一臉沾沾自喜:“我也覺得自己是對的!”
朗霽視線下移,把手抽了出來,拍了拍瑤雙的頭頂:“謙虛使人進步!”
“過度謙虛就是虛僞!”
朗霽又笑了起來:“伶牙俐齒……”
心情卻是放鬆不少,至少思緒不再如一根緊繃的細弦,時時刻刻有崩斷的危險。
經過這次戰役,朗霽做事總有種無力感,提不起勁兒,不僅僅是打了敗仗,而是覺得心有不甘,不甘爲某些人賣命。
“我有時很矛盾,我恨那些害我負我傷我之人,可我又不得不拿起刀槍,上陣殺敵保護這羣人。”
心情一放鬆,朗霽便將積壓在心頭的困惑說了出來。
八年了,祖父的案件毫無進展,一直壓在朗霽心頭,悶得他有點喘不過氣。又想到種老將軍一生歃血疆場,結果一次敗仗,不知要受官家,受朝中那些碌碌無爲的大臣怎樣折辱。想起那些在戰爭中犧牲的籍籍無名的將士,如王小乙,孔少安等。想起吳革,就因爲沒死在戰場,無價值地死去,而被朝廷所摒棄。
我爲何要保護那些人?保護那些尸位素餐之人?
想到這,朗霽忽然放聲大笑,笑得渾身都在顫抖。
瑤雙趴在他的胸口,雙手圈着他的脖子,心疼得眼圈紅紅的:“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瑤雙抽了抽鼻子道:“你保護的不是這些人!你保護的是一方百姓啊!保護了我,保護了姑姑,保護了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保護了懂得感恩之人……保護了他們不被搶不遭受屠戮,能夠安穩生活,這些纔是真正需要你的人!”
“至於那些奸人,自會有老天爺收拾他們,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鄰居老太公就說過,人的福報需要不斷累積的,如果壞事幹盡,福報會一點點消耗光,當福報用盡那刻,人的氣運也就到頭了……”
長長嘆息一聲,感嘆小姑娘通透的同時,亦覺得她甚爲天真,不過這是自己縱出來的,朗霽樂見其成。
下意識捏着小姑娘耳垂上的肉肉,朗霽道:“論襟懷,我當不如你。”
瑤雙擡頭盯着朗霽的下巴,眼珠子一轉:“那你想不想擁有呀?我可以給你指條明路!”
“說說看。”
瑤雙撐着朗霽胸口坐了起來:“你可以擁有我呀!我有這等襟懷,擁有我,等於擁有這般襟懷!如何?”
朗霽對她的腦回路甘拜下風……打着哈欠翻身面向裏側,迷迷糊糊道:“好睏,我睡會兒。”
“你……你怎麼這樣?!”瑤雙生氣,衝着他手臂就是一巴掌。
鼾聲四起。
瑤雙彎腰趴在他的耳際:“你以爲……這樣就可以擺脫我了麼?想得美!”
待小姑娘一走,朗霽瞬間睜開雙眼,神色複雜地盯着被面發呆。
翌日出門時,陸進看着賀英眼下青黑,哈欠連天,懷疑地問:“你昨晚上樑揭瓦去了?”
賀英揉着臉醒神:“別提了。”
剛踏出大門,只見鄰居老太公趕着一羣鴨子回來。
賀英臉色發黑,指着這羣嘎嘎亂叫的鴨子對老太公道:“你家這羣鴨子精神頭不錯,叫喚了一夜!”
隔壁的鴨圈與賀英住的客房僅隔了一堵牆,賀英就在這嘎嘎聲中,眼睛大張如銅鈴般,幹瞪了一夜。
老太公哈哈笑了起來,聲如洪鐘:“是呀,今早還是它們喊老漢我起來的呢!”
三人聞言皆縱聲大笑。
釋懷了,朗霽突然就釋懷了,小姑娘說得不錯,至少他護住一方安穩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