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夫人在上 >第31章 風平
    幕僚爲陸知酒處理着傷口,陸知酒心緒緊張,稍一走神去思考窗外祁陽的狀況,偏生幕僚上藥的手法不算過於熟練,她倒吸一口涼氣。

    原本立在一側的楚雲都立馬走過去蹲下身,攥着陸知酒的袖口,聲音都不太穩:“怎麼了?是很疼對嗎?”

    還沒等陸知酒迴應,他就用銳利如冷箭的目光掃向老實巴交的幕僚:“閣下究竟懂不懂醫術?不懂莫要打腫臉充胖子,她若有半點差池,我第一個拿你是問。”

    他的語氣太過可怕,幕僚顫了一顫:“懂的懂的,不過二小姐這是刀傷,處理起來肯定會有些疼痛……”

    “別再說廢話了。”楚雲都耐心耗盡,“若再讓我看到你半分的不盡心,你就別想走出這個門。”

    幕僚連連點頭,手下更是放得越發輕。

    陸知酒看不過眼,用未受傷的右手將楚雲都已攥得得青筋暴起的拳頭掰開:“雲都,我沒事,莫要緊張。”

    楚雲都怔了怔,身上籠罩的戾氣散去一些,反手去握住她的手,垂下眼睫默默等在一旁。

    喜言與歡歌忙着換清水又去拿來乾淨的衣物,等到陸知酒的傷口包紮完畢,她倆便準備伺候着她進了裏間更衣。

    幕僚擦擦頭上的汗,向楚雲都回道:“二小姐的傷不算輕但也不算太重,接下來月餘需好好休養,我一會兒去開個藥方,待——”

    “不必了。”楚雲都拋給他一袋銀子,“我自會另尋大夫開方。今日多謝。”

    幕僚接過打賞,又抹了抹汗,退下了。

    門外,齊海卻是遲遲不肯離開,對齊嫣然也並未再多關懷一句,陸康華自也是不好走,兩人相對默然,見幕僚從屋中出來,還未待多問些什麼,門口處便又匆匆跑來一隊人馬。

    領頭疾跑而至的竟是謝意。

    謝意彷彿沒看見屋外幾人,直接下令,纔不過三兩句話的工夫,侍衛便已將屋子圍住,用肉身隔開了裏外。

    陸康華見狀急急呵斥:“大膽!這是做什麼?”

    在他的府上如此旁若無人動用兵力,有沒有將他放在眼裏?!

    謝意置若未聞,抱拳行禮——自然是朝着屋內:“主子,屬下來遲。”

    片刻後,房門打開。

    楚雲都看向謝意,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會,事情已處置穩妥的信息便傳達至他。

    “你們這是——”陸康華有些無措,卻強作鎮定,“驍定侯,這是何意啊?”

    “陸大人,今日之事該是本侯跟你要個交待。”楚雲都冷眼看他與齊海。

    到現在爲止,他都未曾表現出對陸知酒傷情的關心,楚雲都心中厭惡,卻還是說道:“但念及是陸老夫人的壽辰,想來知酒也不願鬧大,以免壞了大家的興致,本侯自是尊重她的意見,暫不追究。還請各位大人暫且離開,這院子怕是不夠安全,本侯自會安排人守着,畢竟還是自己人放心。”

    聽了楚雲都這明嘲暗諷的話,陸齊二人皆是不快,但在這一羣環繞的侍衛之中,他們也難再有二話。

    齊海怨毒地看了楚雲都一眼,鼻子裏發出一聲怒哼,隨後拂袖離去,陸康華也跟着離開。

    待四下無人,謝意低聲稟告:“主子,那人拿住了,已押去府中。”

    楚雲都點頭,心下已有了盤算。

    此時陸知酒從屋內走出來,楚雲都聽到腳步聲回過身去,見是她,卻是皺了眉迎上去,有些生氣:“出來做什麼?先去歇着。”

    陸知酒卻是拒絕:“事情解決了我才能安心歇着。”

    楚雲都知道她所牽所念,無法。本打算自己隻身處理祁陽之事,現下只得帶着她繞去了後窗的空地上。

    此處荒草叢生,倒的確爲藏身提供了好去除,也難怪齊海會選擇此處。

    “掌櫃的,你可還在?”擔心嶽月紅不知來者是誰,陸知酒壓低聲音先問道。

    不遠處的草叢果然動了一動。謝意收到楚雲都的指令,快步走去搜尋一番。

    終於撤下牢牢箍住祁陽的手,鬆懈下來的嶽月紅便實在是扶不住了,蒙着面的她直接累癱在地。

    謝意速速來到兩人跟前,扶起祁陽,楚雲都與陸知酒也跟着跑過去。楚雲都再次察看了一番祁陽的傷口,血跡已乾涸,他的面色更是蒼白,需得馬上醫治。

    此事不好交給旁人,楚雲都吩咐謝意將祁陽想法子帶回府中。

    謝意領命後便背起祁陽,往小道去了。

    有了謝意,一切都好辦多了。他的身手不說以一敵百,敵個七八十還是綽綽有餘的。

    陸知酒回過身來朝嶽月紅福了一福:“多謝掌櫃的。”

    嶽月紅擺擺手。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胳膊又實在痠疼難耐,便又緊跟着轉了轉手臂。

    她心下其實還有些惆悵。畢竟這一身不低的功夫被發現,說不定留有後患,但現下也無法了。

    她戒備地瞟一眼陸知酒身側的楚雲都,見他皺眉瞪過來,無言。

    陸知酒察覺到什麼,刻意暗示嶽月紅:“掌櫃的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此番恩情我與侯爺沒齒難忘。”

    說完她又去看楚雲都:“對吧,侯爺?”

    楚雲都只“嗯”一聲,並不多言。

    嶽月紅便放下了心,朝陸知酒說道:“談不上什麼恩情,拿錢辦事罷了。小貴人,危機既已解除,不介意我先走了吧?”

    陸知酒搖搖頭:“掌櫃的請便。但若掌櫃的需要,可去侯府中叫人瞧瞧有沒有傷到哪裏。”

    嶽月紅謝絕,隨後便腳步匆匆地同朝幽靜的小道走去了。

    陸知酒還看着那個方向,有些出神,所以當衣袖下的手腕傳來溫熱時驚了一驚。

    “可以了吧?”楚雲都面色仍是不好,語氣卻輕柔,“交給謝意總還能夠放心的。”

    陸知酒點點頭。

    楚雲都擡手將她貼在臉頰邊的髮絲撥開,又垂眼看她的左手臂,聲音中的脆弱無助實難遮掩:“怎麼辦……”

    其實手臂上的疼痛無法忽視,但與死前的窒息之感相比,對陸知酒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她同楚雲都說道:“我沒事,已經不疼了。”

    顯然是安慰不到楚雲都,尤其是在他的眼中漫出滿滿自責之時,陸知酒就明白過來,這樣無關痛癢的安慰對他來說無用,這一時半會兒之間他是好不了的。

    侍衛將屋子四處圍住,不用擔心會有人闖來,陸知酒便又膽大一些,向楚雲都更加靠近:“雲都,是我自己受傷的,你莫要自責。”

    楚雲都再擡眼,眼中卻是有隱隱的晶瑩之色,看得陸知酒愣了愣。

    “若是非得有一人受傷,你大可以傷我,爲何要對自己……”他頓住,片刻後又自嘲道,“許是我實在無法讓你安心,才叫你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

    陸知酒無奈:“方纔事態緊急,我哪來的工夫思考許多。你若是再說這樣的話,就是非得惹我生氣了。”

    楚雲都回嘴:“怎的又是我惹你生氣?分明是你不疼惜自己,要我受這樣的折磨。”

    陸知酒心裏痠軟,沒法對他再說重話,只得轉移了話題:“好了好了,現在這副樣子怕是連壽辰也無法參加了,倒不如同爹爹打聲招呼,先行回府。”

    還未待得半日,便已是驚險萬分,陸府果真風水不好。陸知酒想。

    但她仍是有遺憾,便是未能借此機會見到外祖母。

    “早知便不該來。陸府向來沒什麼好事。”楚雲都像是能讀出她心中所想,輕聲細語的,“外祖母我自會想辦法請去府上,何苦在這遭罪。”

    陸知酒明白他的抱怨,也知道他此前既說了會將外祖母接去就一定會做到。

    但她經此一次也深知,很多事情該發生便仍會發生。

    楚雲都與陸知酒沒有親自現身,直接遣人告知陸康華他們由於受驚需得先行回府,賠禮此後會送至相府。

    待陸康華得知消息要阻攔時,他們早已乘上回府的馬車,駛離好一陣了。

    驍定侯府中,有下人端着被染得鮮紅的水在廊下匆匆來往,乾淨的清水被送往祁陽的房中。

    一個多時辰後,忙碌的腳步才漸漸停歇,院裏的血腥味也逐漸淡去。

    陸知酒回府後又在楚雲都的堅持下再次處理了一遍傷口,本不被允許下牀,卻還是軟磨硬泡地跟着楚雲都來到了祁陽的門外。

    大夫擦着滿頭大汗出門來,對上黑臉的楚雲都,微微鬆了口氣:“無事了無事了。傷得很深,幸而祁護衛身體強健,待醒來就無事了。”

    楚雲都皺眉不語,陸知酒只得代替他問道:“這得幾時醒來?”

    慈眉善目的大夫回得謹慎:“回夫人,這倒是說不準,不過最遲明日也得醒來了。”

    陸知酒沒去計較他稱呼中的錯漏,朝他道了謝,又叫楚蓮帶他去領賞。回過頭來,楚雲都還在那一臉不虞之色。

    陸知酒屏退下人,問道:“侯爺怎麼了?一直不說話。”

    楚雲都默了片刻,回答:“祁陽此番自作主張涉險,又害得你受傷,若是不罰實難服衆。”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陸知酒心中嘆氣,順着他說道:“侯爺說得對,祁陽是得罰。”

    她的贊同叫楚雲都側目。

    就見她又淡然笑了一笑:“不過那也得等他醒了,自己同你陳述一番,纔可下最終定論,你說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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