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多晚歇息，葉歸離都會起得很早，在破曉之際，體內氣脈盡數消散的瞬間，四肢就會抽筋般疼痛，直把人痛醒。揉了揉眼睛，在牀上稍微賴了半柱香，葉歸離便起來了。
洗漱後，推開窗向外望去，街上已經有人開始做起早點攤的生意。如此便想到了此酒樓提供的免費早餐。於是，葉歸離伸了個懶覺，準備下樓品嚐。
路過任子兮房間時，葉歸離想時間還早，便沒去打擾，獨自下了樓。
夥計換了一批，即便是清晨最混沌貪睡之際，他們個個精神抖擻，笑容可掬。看有客官下樓，趕緊迎了上去：“這位客官，您今個起得真早，快來坐下。”
葉歸離笑着道謝入座。
“不好意思，客官，早餐還在竈上煮着，要不我給您上街打碗豆漿，您先墊墊肚？”夥計很是熱情。
“不勞煩了。給我泡杯茶就好。”
茶上得很快。葉歸離捧在手心捂着，熱乎乎的，很舒服，不禁愜意的眯起眼。
“好羨慕這隻破茶杯阿。”有人突然陰測測地在一旁說。
葉歸離嚇了一跳，側頭，金燦燦的眼影有點閃瞎眼，看着任子兮塗得不均勻的兩隻眼，由衷建議道：“我覺得，或許你該坦然些面對自己的容貌，有些缺陷也沒什麼丟人的。”
任子兮頓了頓，在葉歸離對面坐下，捧着自己臉道：“我這樣，也沒什麼丟人的。”
葉歸離喝了口茶，不說話了。
“白喫的早餐，爲什麼不叫我？要是睡過頭了，豈不是白白浪費喫一頓的機會？”
“你這不是自己起來了。”葉歸離笑笑，似是沒有說話的興致。
任子兮眨眨眼，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人。
直到什錦粥和糕點被送上來，葉歸離都沒說話，只是一門心思喝茶。
“你怎麼不說話？”任子兮一邊問，一邊舀了碗粥，放到葉歸離面前。
“哦。”葉歸離用勺子拌了拌粥，望着瀰漫開的氤氳熱氣，隨口問道，“你昨晚睡得好嗎？”
任子兮愁眉苦臉道：“不好。”
“是醉酒的緣故？”葉歸離嚥下粥後問道。
“當然不是。”任子兮扁嘴道，“都說酒後亂性，我怎麼就什麼都沒遇上呢。”
葉歸離低下頭，悶不吭聲地喝粥，似是不悅，但又看不出神情的變化。
“粥好喝嗎？”任子兮神色變了變，湊近些問。
葉歸離頭都沒擡，淡淡道：“挺好的。”
“讓我嚐嚐。”任子兮伸手奪過葉歸離的勺子，舀了一大勺放嘴裏，腮幫子動了動，不禁點點頭，“真不錯，很鮮，在外族很難嚐到這種味道。”
葉歸離看着還回來的勺子，頓時沒了食慾，擦了擦嘴道：“那你多喫點。我去外頭走走。”
任子兮飛快抓住葉歸離的手：“我跟你一起。”
葉歸離想推拒，又見他軟綿綿討好道：“就等我一下下，讓我喝一碗粥好不好？”
葉歸離想出去走走，本就是爲了躲開他，獨自理理思路，看他又要纏上來，便道：“算了，我不出去了，你定心喝粥。”說着，把手抽了出來。
“我打算在這裏遊玩幾日。”葉歸離突然說。任子兮在此地既然有想要遮掩的舉動，那便讓他多呆幾日，動作多了總有露馬腳的時候。
任子兮眯眼一笑，滿意地打了個飽嗝後道：“都聽你的，跟你在一起，就很有意思，我喜歡。”
“都聽我的？那好，我馬上要回房休息，你不要來找我。”葉歸離順着說道。
任子兮成了苦瓜臉，輕聲嘟囔了句。
葉歸離眉頭微挑：“你說什麼？”
任子兮摸了摸鼻子說：“睡醒了喫，喫完了又睡，那你不就跟小豬一樣嗎。”
葉歸離腦海裏形象地冒出了一隻好喫懶做肥嘟嘟的小豬，眉頭不由皺起。
“唉，我唱外族的歌給你聽吧？”任子兮扯扯葉歸離的衣袖道。
“在這兒？”葉歸離看着陸續下樓用餐的人問道。
“當然不。”任子兮拉起葉歸離，一邊往樓上跑一邊道，“那紅鶯姑娘唱得再好，那也是當衆賣唱，我就唱給你一個人聽，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葉歸離任由他拉着上樓，心想居然還記着紅鶯姑娘，這花蝴蝶攀比心可不是一般重。
任子兮把葉歸離拉到了他的屋子，關上門後，讓葉歸離坐下，自個兒蹦躂到窗邊，腳尖點地，輕巧起身，坐到窗欄上，找到舒適的角度靠好後，歪頭衝葉歸離一笑道：“開始了。”
葉歸離點點頭，給面子得一臉認真洗耳恭聽。
任子兮閉上眼睛片刻，再睜開時，神情變了。可以感到，此刻的任子兮，已經處在了另一個世界，至於那個世界是怎麼樣的，需要他唱出來，讓別人去想象。
脣瓣微啓，清亮又帶着磁性的嗓音，搖曳而出，雖然是聽不懂的外族語，他的情緒卻十分飽滿。
葉歸離微微側頭，手指輕輕在膝蓋上打着節拍，他不得不承認，任子兮的歌聲，讓他陶醉。
任子兮唱完後，跑到葉歸離面前，眨巴着眼睛看他時，葉歸離纔回過神。
“與紅鶯姑娘相比如何？”任子兮一臉期許地問。
葉歸離毫不吝嗇誇獎道：“好聽。你的歌聲，能把人心，都抓過去。”
任子兮笑得更開了。
“與紅鶯姑娘比，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葉歸離如實道。
任子兮突然捧住葉歸離的臉，衝他臉頰，使勁親了一口。
葉歸離傻了，把任子兮推開，嫌棄地皺了皺眉，臉上一股香粉味。
任子兮抓住葉歸離要擦臉的手，按在大腿上，用自己的手幫他擦了擦臉頰沾上的胭脂：“這是我們外族人表達開心的一種方式。”
葉歸離充耳不聞，起身道：“歌我聽了，我要回屋休息了。”
見任子兮想說什麼，葉歸離瀟灑地攤攤手，打斷道：“喫睡乃根本，並無錯，小豬便小豬，又何妨？”
任子兮看着葉歸離推門而出的背影，忍不住笑出聲，笑得臉上的粉落了好幾層，隱隱透出粉撲撲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