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吧。

    吉良吉影心想。

    開家長會的吉良吉影,思緒遊離到了千里之外。

    遊離到了吉良吉影掃墓,雪奈偷偷摸摸的跟過來那次。

    那次他剛剛交了新的女朋友。叫安妮。肌膚年輕,指甲挑染的粉藍色,安靜而知書達理。

    他很滿意。

    就是她很害羞,共赴愛河的時候會有些僵硬。

    他本來打算掃完墓回去路上,去買只銀色的手鐲贈與新女朋友。無奈雪奈比女朋友更粘人,偷偷摸摸跟了過來,他無奈當下只好同安妮分別,叫她安安靜靜的待在西服內的夾層裏。

    ……她向來是個文靜的姑娘,他欣賞她這一點。

    “你還真是不聽話啊。”他對雪奈如此說道。

    雪奈嚇了一跳,四目相對。被嚇壞了模樣讓他驟然心軟。

    他和煦的把她抱了起來,因爲他最近剛交了新女朋友的緣故,他心情很好。

    儘管心情好是一方面,但他一向對雪奈的容忍度很高,甚至是高出他原本預期的地步,如此,似乎又反常過了頭。

    他同雪奈,究竟是什麼時候……變成今天這副模樣呢?

    他不是一個鑽牛角尖的人……不,他是說,至少在享受生活這方面,他樂得裝作糊塗。

    他不是在“忍受”,而是在“享受”。

    當這個念頭竄出他腦袋的時候,他眉目一皺,似乎有什麼需要他明悟。但很快,雪奈的胡言亂語,引去了他剩下的注意力。

    他嘆了口氣。

    那塊墓碑……那塊墓碑……

    “你還記得這個人嗎?”他問。

    一開始,僅僅源於五年級的小麻煩,渾身溼漉漉的回家。

    問她,也只會迴避般的說“摔進了水潭”。

    但哪裏有水潭,近日永遠是晴光大好。

    到小麻煩躺在牀上渾身滾燙的呼出熱氣,也還僅僅只是面無表情戴口罩、測量體溫、喂藥。

    過程溫馴無比,雙方一言不發。

    但吉良吉影已經心生不耐了。

    他美好、安詳與女朋友們的幸福人生,有那麼些不平的褶皺令他難以忍受,又或許是他最近已經到了倦怠期,快厭倦他的女朋友,以及連帶的一系列反應……

    他不耐無比。

    killerqueen按下按鈕將小麻煩炸的粉碎只需要一瞬,可凡有失蹤警察會找上門來,後續事件也將麻煩無比,這有違揹他追求平靜生活的內心宗旨。

    就應該在當初承收麻煩的第一時間摁下按鈕。他徒生出許多怨氣。

    “我對你唯一的期望,就是在學校不要自找麻煩,與同學好好相處,這很難嗎?”他坐在牀頭,居高臨下的望着她,水氣在小麻煩眼裏氤氳,但她收了回去。

    吉良吉影這個人,沒有過悔意,以後也不會有悔意。

    他一絲不苟、謹慎努力的生活着。

    爲自己的價值觀與世界觀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心血,容不得錯處,更討厭節外生枝的麻煩。

    小麻煩這個人,則是生活的一個意外。

    與其說她是溫柔善良,不如說她是懦弱自卑。

    懦弱到不敢提出意見。

    自卑到對生活全盤接受。

    她似乎對他有點孺慕之情。

    這是正常的,畢竟他就相當於是她的衣食父母了,全家只有他會稍微的分享點關注度。

    就像是瞧着小狗的心態。

    實際上吉良吉影對小狗都沒有憐惜之情,他只是在模仿正常人飼養小狗。

    窗外有一隻白貓在樹上,它舔着爪子搖擺着身子,咪咪的叫着。

    吉良吉影看了一眼就把窗戶關上了。

    吉良吉影無感於貓狗,他喜歡植物。

    喜歡它安安靜靜的活着,只要攝取陽光、水等營養,就能不發出聲音的活着。

    但是她媽媽不喜歡。

    她連澆水都覺得麻煩,稱植物是“噁心無趣的垃圾”

    她大概也覺得她的丈夫和兒子都是此類生物吧。所以能夠肆無忌憚的像是牲畜一樣對待他們,達不到她的丁點要求就會遭受懲罰。

    但是小麻煩爲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呢?

    她都自身不保,裏裏外外都是麻煩了,還在努力顧及他的“感受”。

    他又有什麼“感受”可言呢。

    無非是像狗一般去討好他的飼主。

    諸如什麼跑過來給生病的他講睡前故事,撿回媽媽扔出去的他的含羞草,偷偷澆水照顧。因爲他睡不好偷偷買了眼罩和香薰送給他。她以爲很多他不知道,事實上他都知道。

    他只是假裝不知道。

    吉良吉影的第一反應是“噁心”,第二反應是“想吐”。

    這個人,意外讓人感到渾身不適。

    吉良吉影也曾想過:她還會做到哪一步呢?

    下一秒他又想着,算了,沒有必要。

    媽媽就時常考驗他。

    他沒有必要再去考驗別人。

    吉良吉影心想:算了,算了。

    自他對着小麻煩一番“警告”後,果真不再有需要他去處理的問題。

    他對小麻煩眼底日漸增長的黑青色無動於衷。

    不再對她分享點關注度,不要去討好他了,儘管對着他的父母搖尾乞憐吧。

    但是她依然倔強的守護着那株含羞草,甚至在母親的暴力現場,她自己都疼的受不了卻想要把他拖走,什麼“痛痛飛走”的歌謠啊,什麼噁心的花束啊。

    太噁心了。

    太噁心了。

    噁心到吐。

    真當雪奈不再“求救”的時候,他反而輾轉反側。

    這種焦慮在,父母外出,而他因爲意外回家,看見雪奈自己把家反鎖,門外有陌生男人激烈敲門卻不敢吱聲也不敢給他打電話的時候,終於爆發。

    “我說,我也不是死人吧?”他將手,放在了那個人的肩上。

    那塊墓碑……那塊墓碑……

    就是這個男人啊。

    勝村陽太,跟蹤、強姦的慣犯,專挑女孩下手,被抓出逃後不知所蹤,在被通緝也不老實,喜歡盯上常常獨處的女孩子——

    是什麼時候盯上她的呢?

    那塊墓碑,是之後他家人找不到他偷偷給他立的。

    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吧。

    他會替她記得。

    他抱着她遠去,仍不忘把那快墓碑用killerqueen無聲的炸的粉碎。

    無非是他也將這個“意外失蹤”的男人當成了人生道路上需要剷除的一塊小石子,連一塊墓碑都吝嗇於留住。

    既然是放不下的小麻煩,那就守好。

    他會帶着唯一僅剩的一點情感,重新回到這人世間。

    回過神來的時候,吉良吉影仍在開家長會。

    鄰桌斯文的男人也是家長,叫長澤千夜,是一位叫長澤千鶴的女孩子的家長。

    瞧見他身後竄動的蜘蛛,吉良吉影甚至沒露出一丁點訝異的表情。

    身邊的家長似乎都沒有看見那玩意。

    吉影料想那應該是跟自己身上差不多的玩意。

    他們是“同類”。

    但這個人,從各方面來說都相當的危險,並且充滿惡意。

    “你好,”長澤千夜笑着同他搭話了:“我家女兒好像跟我妻同學是朋友呢。”

    吉良吉影討厭他看人的眼神,帶着估量貨品價物的薄涼,爾今他開始如此打量雪奈。

    “不是朋友。”他答道:“收回你的眼神。”

    說實話,吉良吉影現在很想用枯萎穿心攻擊將炸彈戰車塞進他的嘴裏。

    然後把他和他令人作嘔的蜘蛛都炸的還人間一片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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