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可惡!去死!敢瞧不起我們!等着瞧吧!我會把他大卸八塊的!”
“加丘,冷靜點,”我聽見裏蘇特說:
“就目前來看,我們還沒搞清楚他的身份,但他的能力一定非常棘手。這裏已經暴露了,先轉移吧。”
然後他轉頭看向在臥室門口探頭的我,只說了兩個字:“特里休,睡覺。”語帶命令。
“他能預知十幾秒未來的零碎畫面,”我的腦袋在發熱,額頭還摁着一塊冰冰的溼巾,聲音嘶啞的不像話:“以及刪除除他之外人的十幾秒的未來。”
“他的本名叫迪亞波羅——有第二個人格,叫託比歐,性格看上去軟弱無害,自認爲是第一人格的心腹。”
裏蘇特看了過來,他沒有問我爲什麼知道的那麼清楚。
很顯然,他意識到了我隱藏了不少部分,直到自身生命遭受危險時才肯吐露一二。
我依然害怕失去利用價值的我,下場會很慘。
但高燒已經將我腦子燒的不清醒了。
他會“審問”我嗎?像對別人毫不留情那樣。我真的很怕疼。
“我知道了。”他的聲音像淬了冰一樣冷。
門尚未關上,我便聽見加丘毫不掩飾的聲音:“我說……乾脆把她扔這裏吧,他是boss的女兒,boss卻真的想殺她,真可笑,沒有用處的女人只是累贅。”
我徹底關上門,躺在牀上,閉上眼。
出息一點,我對我自己說道。
腦子卻混沌的像一灘漿糊,眼皮底下蓄滿了眼淚水。
我討厭我的軟弱。
我做了夢。
我夢見幾年前我在卡比託亞大橋之上,從橋上望下去,那幾百米的高度真的好高。
我看着黑冷的江面,腿腳發顫。
那時,已經有人跟蹤了我將近一個月,我看見他拿着刀向我走過來。
我擡頭看那個決定我命運的面板:
1跳下去。
2被他捅死。
3拖着他和迎面的大巴同歸於盡。
我渾身發抖,那是選項第一次將“死”的概念輕描淡寫的擺上面板,充斥着玩弄的惡意。
現實的galgame選項,完全是不同於現實的恐怖遊戲。
我要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既定的三條命運,走向可能包括去死的end分支。
我怎麼可能甘心?
不同於那些將“理念”視作至高無上,拼盡全部覺悟的人,我並沒有那樣的覺悟。
或者說我很討厭覺悟這回事。
我軟弱,又想要活下去。
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有覺悟就能成功的。
我也不想要爲了獲得他人尊重而擁有覺悟。
我想無痛無傷,平和自私的活着。
但我常常卻不得不,
不得不做出各種難堪的選項,只爲了避開其他對生命更有威脅的選項。
有時我也想過,爲什麼偏偏是我,要做出那些掉價的選項?
爲什麼偏偏是我?!只能在一堆糟糕至極的選項中選擇一個不那麼糟糕的?!
爲什麼我的人生會變成這樣?!
又是水。
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又是這些噁心的水,我好想吐啊,喝下去的水使我肚子發漲,我毫不質疑,我會變成江面浮上的無名女屍,浮腫而悽慘的去死。
我被一陣晃盪給驚醒了。
我身上裹着一層薄薄的黑布,被裏蘇特抱着向前走向車子,加丘坐在司機的位置,望向我這邊的方向。
我還沒有被拋棄。
我可不記得他是個好人啊。
他這樣只會讓我變得更加軟弱。
發燒影響了我的判斷力,我不想去想他們是什麼打算了。
我的頭貼着他的溫熱的胸膛,感到無比安全,我聽見自己的心臟在噗通噗通跳動。
噗通,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要我說,我的鼻子已經堵塞失靈,爲何我還聞得見那股樹苔和香豆素混合的味道?我被這股味道浸滿了,浸透了,還熱出汗了。
我的口乾舌燥,頭腦眩暈,只覺得自己像一支輕飄飄的羽毛,將要飛到哪裏一般。只覺得若要我現在死,也是願意的。
我就只有這點出息。
“她不能再燒下去了。”我聽見那個低沉的聲音緩慢說道。
我閉上眼。
幾天後,西西里島。
西西里島是個美麗的城市,午後,薄暖的金銀色塑條在陽光下bingbing的發光,街道兩邊的夾竹桃斜斜的倚着,到處都是鮮花,沿磚牆及裏是狹窄的巷路。
在一處居所的二樓,已然痊癒的我支着下巴,盯着盆栽裏的紫色香豌豆出神。
說真的,我以爲得知boss具體訊息的他們會直接跟莽,但沒想到他們選擇了苟。
我把我這個想法跟加丘說了以後,他居然沒生氣,只是惡狠狠的盯着我。
他理直氣壯的說他們原本就是lasquadraesecuzioni,負責在暗處一擊擊殺,難不成還正面硬槓?
……好有道理哦。
我在窗旁看見樓下的有個姑娘在向裏蘇特搭訕:她在邀請裏蘇特一起喝咖啡。
裏蘇特背對着我,我沒有看見他的表情,他始終離那姑娘挺遠,抱着謹慎的態度,像是要把她可疑的地方觀察個究竟,最後應該是謝絕了,姑娘遺憾的拋了個媚眼,遺憾的離去了。
不久一對同裏蘇特相同髮色的老夫婦經過這裏,裏蘇特朝着他們看了很久,待到他們看過來的時候,他隱沒了身形。
加丘將冰塊拋進嘴裏,不斷咀嚼,拋下一段意味不明的話:“他還真是念舊。”
西西里島是裏蘇特的故鄉。
故鄉對每個人的意義都不同,對於迪亞波羅來講,故鄉撒丁島是他唯一留有過去存在的舊地,是他厭憎着的活着的痕跡與證據;
對於裏蘇特而言,故鄉西西里島是他過去與現實割裂的彼岸,他在黑暗的另一頭,遠遠看着這陽光充沛的永無鄉。
貫徹着可能不值得他人同情的意志和覺悟,和同伴們在黑暗的影子中活着。
下午的時候,加丘買了白葡萄酒,還是一臉不高興。
他喝了不少,甚至無常的還強迫的灌了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