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打掃完衛生之後,也離開了,偌大的公寓只剩下她一個人,更顯得空蕩蕩的。
時渺也沒覺得孤寂,反而很享受這份寧靜,還有自在。
她拿着協議又美滋滋看了好一會,決定將最滿意的那幾條裝裱起來,放在牀頭。
這樣好時刻提醒自己,爲了美好的將來,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努力造作!
不是懶得應付她,巴不得她離得遠遠的,最好是別打擾嗎,那她就非要煩他,煩死他!
許封延遲早會後悔,今天沒有立刻、馬上,提出退婚!
只要一想到淡漠矜傲的男人悔到捶胸頓足,痛哭流涕,哭着喊着這日子沒法過了,時渺內心的小人就彷彿長出了一對惡魔角,獰笑着揮舞起小皮鞭。
也許是鬆軟的大牀太舒服,也許是想象太愉悅,時渺嘴角含着笑就睡着了。
她被渴醒的時候,視線裏還是一片漆黑。
摸索着看了眼時間,凌晨兩點半。
等到喝完大半杯溫水,又發現肚子餓得厲害,怎麼也睡不着。
翻來覆去了好一會,時渺決定算了,睡不着也不勉強,反正歇的夠早,睡眠時間是充足的。
時渺捧着手機,福至心靈地點開了通訊錄。
既然她睡不着,許封延還想睡?
他想得美!
一個電話撥了過去。
響了很久,那邊也沒人接,時渺不言放棄,孜孜不倦打到第三個的時候,剛撥出去兩秒就被掛了。
再撥出去第四個,提示音顯示關機。
恐怕許大總裁也沒想過,大家都怕得要死、被員工們稱爲冷麪閻王的人,也會在夜半三更遭受到奪命連環call。
時渺掛掉電話,笑了。
以爲關機就能難倒她?
當即被子一掀,穿着睡衣和拖鞋,噠噠噠跑到了樓上。
打電話不接是吧,那我來摁門鈴,反正就是別想睡覺。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兩點睡七點起,icu裏喝小米;三點睡七點起,骨灰盒子長方體。
哪怕是爲了生命健康,許封延也不能容忍她這麼造作,指不定退婚這事,輕輕鬆鬆的就成了。
門鈴摁響沒兩分鐘,門開了。
穿着深色絲質睡袍的許封延站在門後的暗影裏,臉色沉沉,黑曜石般的眼睛更是冷到彷彿能把人冰凍,“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相比較下午冷淡疏離的態度,此刻分明更是急轉直下,說厭煩也不爲過。
自上而下的俯視,還真讓人有種被閻王盯上的發憷,時渺硬着頭皮迎向他的目光,還不知死的將一隻腳跨進門裏,“知道,凌晨三點,可是我餓了。”
許封延看到了她的小動作,也明白了她爲什麼在該休息的時間擾人清夢,“時渺,你二十一歲了,不是二加一三歲!”
他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她,明顯強忍着怒火。
時渺卻好像根本看不懂他眼底的陰翳,嬌氣到像個要不到糖喫就委屈到嘴角耷拉下來的小孩,“我說過了,我家裏人都是寵着我的,是你說默認接受,要配合我的。”
委屈到連聲音都帶着哽咽,那雙黑潤的眼睛巴巴望着他,無聲控訴。
無端的,就讓人生出一種罪惡感,似乎錯的真的是他。
如果不是那隻已經探進門內的腳,又鬼鬼祟祟往裏挪了幾分,委屈巴巴的同時,還不忘一個矮身直接溜進屋子裏的話。
許封延:“……”
額角跳了跳,索性轉身往屋裏走,去拿手機,“想喫什麼,我給你點外賣。”
“我想喫的那家紅毛蟹,還有海膽飯,沒有外賣。”
“廚房裏有不少食材,我可以簡單給你做點別的。”
“不行,我現在就想喫這個!”時渺說着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大有今天晚上喫不到,她就不走了的架勢。
許封延揉揉眉心,開始頭疼,“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怎麼辦?”
他覺得把她放進來,就是個錯誤,看看這哪還有剛纔那嬌氣委屈的樣,活脫脫一個佔了地就耍橫的小霸王。
“你開車出去給我買。”
許封延盯着她看了半分鐘,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不想喫,那你就餓着。”
他徑直回到房間。
時渺一骨碌地從沙發上起來,緊跟其後。
和樓下她那間公寓的裝修風格完全不同,許封延這兒沒有柔軟的地毯,沒有奢華的水晶吊燈,沒有奶油色浮雕,更沒有色彩明豔的鮮花。
極簡的黑白灰色調,和他整個人一樣透着冷淡。
房間很大,連着書房,除了桌椅沙發,便再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簡潔明淨,即便是擺放在桌上的電腦和文件,也都整整齊齊。
連回到家都不忘工作,也不知道忙到幾點才休息,寶貴的睡眠時間被這樣折騰,還能隱忍不發,可以說是很有氣度教養了。
時渺並沒有生出半點心疼,反而決定再加把火,讓他徹底厭惡她纔好。
察覺到身後竟真敢跟進來的小尾巴,許封延深邃的眼底微沉。
他決定給她點教訓,讓她知道,不是誰都要縱着她的無理取鬧。
許封延豁然轉過身,臉上覆着的堅冰,卻驀然被時渺自帶的bgm震碎。
——你的悠然自得,我卻束手無策,我的心痛竟是你的快樂……
隨着一首心如刀割響起,比歌聲還要悽風苦雨的,是時渺泫然欲泣的雙眼,以及她一字一句悽悽慘慘的控訴,“我們已經訂婚了,不出意外,很快就要步入婚姻殿堂,未來的幾十年,我們都將生活在一起。”
見許封延怔怔看着她,沒什麼反應,時渺緊握藏在背後的手機,繼續循環播放bgm,營造氣氛,聲音裏更是帶上幾分情真意切的痛苦,“我們將來會是夫妻,是孩子的爸爸媽媽,是攜手共同走過一生的人——”
這話裏的意思都說得這麼明白了,還聽不出來麼?
他難道是根木頭嘛?
未來幾十年都要被這樣一個作精折磨,他怎麼還能無動於衷?
許封延看着她浮誇的演技,冷眼旁觀。
他只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即將從北舞畢業,學的是古典舞,竟不知道她還旁學了戲精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