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也最現實的一條就是——在這裏,生命一點都不值錢。
她也只是掙扎在其中的一員。
自己能不能活到最後都不好說……她不想牽連別人,可若有人上趕着被“牽連”,她也不該心軟纔是。
雲明亓勾脣笑了,聲音輕了些:“不想替她求饒就好,太過心軟的人,沒什麼好下場的。”
燕佳哭喊着,被兩個侍衛拖下去了。
秀女們還跪在地上,皇帝沒有發令,她們也不敢起來。
沐瑤擡眸,望着人羣中央的那個少年。
她喜歡他很多年了。
也沒有很特別的原因。
或許只是那年宮宴上,神色慵懶的少年察覺到她的目光,偏頭,目光瀲灩,彎眉衝她笑了一下。
就此淪陷。
她喜歡這個萬人之上的少年,喜歡他望向她時,眼底的溫柔,喜歡他常常漫不經心的神態。
他站在衆人之上,牢牢掌握着整個國家。
如果她嫁給他,那她沐瑤,也將是天啓最有權勢的人之一!
野心在心中慢慢膨脹着,這麼多年,沐瑤早就以爲,皇后之位,是她掌中之物了!
沒想到……
沐瑤被雲明亓眼中的溫柔紮了眼。
她看出來了,那是種與以往她所見到的少年慣有的僞裝之色不同的溫柔。
近距離看到他這個眼神後,沐瑤才知道,自己以往錯的有多離譜!
她怎麼會誤以爲他喜歡自己呢?
但凡是見過他真正的溫柔的人,都不會再以爲少年眼型所營照出的溫柔錯覺,是有那麼一兩分真心的。
沐瑤的心很冷,又很熱。
如同被放在烈火中燃燒的熱。
她斂眸,眼中全是恨意。
寧清尋,爲什麼不管怎樣,都除不掉你呢?
鬼咒殿的人,都是一羣飯桶嗎?
還有燕佳,也是廢物一個!
雲明亓旁若無人的替寧清尋拂去衣袖上的灰塵,深邃面容上神情愉悅:“去裏面坐坐?”
寧清尋沒法拒絕,只能道:“好。”
雲明亓滿意的牽起寧清尋的手,十指相扣,不留一絲縫隙,拉着她往湖中亭走去。
徒留不知該不該跟去的侍衛們,待在原地。
王忠見侍衛長似乎打算上前,連忙斥罵道:
“沒眼力見的!陛下和姑娘有話要說,你過去做什麼?”
侍衛長擡頭,看了一眼兩人相扣的手,默默低頭,轉過身,面無表情的守在湖邊。
侍衛們也都轉過身,手裏還捂着刀劍,好像裏面在進行一場關乎國家大事的會談。
幾個秀女跪在太陽底下,沒被允許,不敢起來。
背上被曬的火辣辣的,她們心裏都快罵死沐瑤了。
沒事把她們往這邊領幹什麼?
這下好了,不但要遭罪,等會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知道!
不過……
經此一遭,貴女們算是看清了,寧清尋是被陛下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們要是能活着,絕對要瘋狂討好她!
以後犯個什麼錯,沒準寧清尋還能說她們兩句好話,救她們一命!
現在她們只想能活過今天!
沐瑤還在心中想着各種殺死寧清尋後的場景,絲毫不知道,此後,除了她外,所有人都把寧清尋當成了絕對不能得罪的存在!
……
湖中亭。
雲明亓的手扣的太緊,寧清尋悄悄瞥他好幾眼,都到地方了爲什麼還不鬆開?
“坐。”雲明亓率先坐下,笑眯眯的望着寧清尋。
他不鬆手,寧清尋只好挨着他坐下。
“這些天有點忙,沒來得及去見你。”雲明亓的聲音帶着笑意:“沒想到,今日在這裏碰見了。”
寧清尋低頭,眸光落在他的手指上,“嗯”了聲,沒說話。
“你很怕我?”
“……不敢。”寧清尋還是很謹慎。
雲明亓將兩人相握的手舉起,放在桌上,凝視着她:“上次我與你說的事,考慮的怎麼樣了?”
“……事?”
“做我皇后的事。”
雲明亓湊近寧清尋,嗓音蠱惑:“你看,我這般英俊的相貌,你也不喫虧吧?”
“……”寧清尋。
啊這。
她眨了眨眼,往後縮了縮,“陛下,我只是個庶女,配不上皇后這個位置的。”
“配不配得上,我說了算。”
寧清尋默了默,試探道:“陛下,爲什麼想讓我做皇后呢?”
七月的風拂過湖面,吹過兩人的面頰。
少年低聲輕笑:“因爲你是寧清尋。”
是清尋。
那個與他共同度過十幾年時光的人。
之前他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一方面是想看她能不能察覺到,另一方面,也是靈魂在這個身體裏似乎不太穩固,他害怕自己有一天會離開。
但現在,他不想說了。
雲明亓知道,寧清尋不喜歡他。
他一直都知道。
他或許在她心裏,是很重要的人,但那種重要,不是喜歡,也不是愛。
雲明亓想要的不是這些。
一個新的身份,或許意味着一個新的開始。
寧清尋小心的觀察着反派的神色。
因爲她是寧清尋?
聽起來似乎很深情,但這個答案太模糊了。
寧清尋還是不太確定反派到底是不是雲明亓。
些許像,但又有些不同。
反派遠比雲明亓要肆意,無所忌憚,他看起來慵懶無害,卻是個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草芥的人。
他一手安排了東風館事件,侮辱一個全家被殺的人;他不顧百姓性命,當街佈局誘殺反叛勢力……
他狠起來,連自己做餌的事都能做出來。
而云明亓,雖然也同樣總是掛着懶洋洋的笑容,可那種笑容永遠是溫暖的,他也曾有陰暗的想法,但那是因爲他黑暗的童年,他從未真正犯過錯。
他們有相同之處,但本質是不同的。
可……反派真的不是雲明亓嗎?
寧清尋不敢肯定的回答。
想起這些天皇帝對她的種種偏待,寧清尋給自己做了心裏建設,打算試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