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三人來到一條裂谷上方,緩緩貼近邊緣,探頭朝谷底窺探,見到了令人悚慄的一幕。
無數士兵的屍體堆疊成塔,壘起來有近十米高,血液流淌,在最下方匯聚成一汪殷紅髮黑的血池,血池邊緣,三頭罩在灰白長袍中的屍鬼漂浮於空中,手持整條脊椎製成的法杖緩緩舞動,發出抑揚頓挫的吟唱聲。
另有一具體型稍小的長袍屍鬼,手捧一顆漆黑如墨的晶石,正一步步登上屍塔。
裂谷兩端分別有一羣屍鬼騎士提劍矗立,眼神空洞,宛如一尊尊沒有感情的雕塑,證明了這幾頭屍鬼的尊貴身份。
阿塞尼奧認得它們。
上位者,屍鬼祭司,每一頭在生前都是優秀的法師。
他匍匐在地面上,連大氣也不敢出,拼命用精神力壓制住靈魂的波動,以免被屍鬼們覺察。
很快,手持晶石的屍鬼來到了屍塔頂端,無比鄭重地將之舉過頭頂。
在這瞬間,粗大的紫黑色光芒自另外三頭屍鬼的脊骨法杖末端發出,與晶石相連,彷彿在向其輸送着某種能量。
阿塞尼奧盯着那紫黑色的光芒,隱約看見一張張痛苦絕望的臉,耳邊響起撕心裂肺的嚎啕。
難道……
彷彿在印證他的猜想,組成那具屍塔的屍體迅速枯萎、乾癟,猩紅的血肉漸漸向紫黑色腐肉過渡,正如屍鬼一般。
隨着時間推移,那枚漆黑晶石漸漸成長、上升、虛化。
忽地,阿塞尼奧眼中出現片刻的失神,低聲呼喊:“不,這不可能!”
他感知到,那枚晶石正在漸漸脫離物質世界,延伸出四通八達的管道,詭異的魔力在其中奔涌……正是魔力管路!
這羣屍鬼祭司正在製造新的魔網樞紐,驅使一種聞所未聞的異種魔力!
“我們得走了。”
卓德推了推阿塞尼奧的胳膊,但對方卻不爲所動,仍舊沉浸在震撼當中。
艾瑪也沒好到哪去,她的呼吸變得粗重,攥緊魔杖,咬牙道:“該死的屍鬼……這是褻瀆!魔法女神絕不會寬恕它們!”
情緒波動會引起靈魂波動,讓精神力的壓制失效,尤其是恐懼和憤怒。
於是,山谷裏的四頭屍鬼祭司當即發現了山崖邊緣的阿塞尼奧三人,那些手持脊骨法杖的祭司正在施法無法作出反應,那頭站在屍塔上的祭司則第一時間擡起右手,遙指阿塞尼奧。
被那截腐朽手指指中的瞬間,阿塞尼奧感到一股強橫至極的精神力降臨,瞬間將自己鎖定,隨之而來一股令人感到窒息的壓迫感。
這種感覺,他只在自己老師的老師,湛藍魔法學校的校長身上體會到過。
會死,會死,會死!
死亡迫近的危機感涌上心頭,阿塞尼奧從懷裏取出老師交給自己的保命物,一枚銘刻有水系高階魔法——虹光屏障的術位水晶,拼盡全力向其中灌注精神力。
幾乎同一時間,屍鬼祭司也結束了吟唱,收回手指。
天地間一片死寂,彷彿無事發生。
然而,一隻僅有阿塞尼奧能看見的乾枯黑手出現在了天空中,輕輕一指便將虹光屏障戳破,接着輕描淡寫地一抹。
彷彿抹去一塊污漬般,一條鮮活的靈魂自此從世界上被抹除。
感受到阿塞尼奧的靈魂波動陡然消失,卓德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麼,趁着迅風步的效果尚未結束,拉着艾瑪發瘋一般朝來時的方向逃離。
寒風拂過,屍塔上方,灰白色的祭祀袍飄揚。
“追,上,他……們。”
沙啞低沉的聲音自屍鬼祭司口中發出。
守在裂谷兩端的屍鬼騎士團收到命令,催動胯下屍馬,帶着絕對的忠誠以及對靈魂的渴望,開始永無休止、不知疲倦的襲殺。
在它們身後,成千上萬的低位屍鬼自四面八方而來,很快便匯聚成一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亡者大軍,將潔白的霜雪地染得如墨一般漆黑。
……
姜池和哈克法師一同檢查了十多處魔網樞紐,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於是便踏上歸程,與正在趕往星露鎮的隊伍匯合。
“瑪蓮娜妹妹,你終於回來了。”
安德看見瑪蓮娜,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你不在的時候我可快忙死了,食物的分配,情報的傳遞,人員的調度……其它人把所有事都丟給了我。”
“但你乾得很不錯,不是嗎?”姜池沿途見到隊伍井井有條,並未出現任何混亂。
“呃,是嗎?”安德摸了摸頭髮,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安德哥哥,如果我死了,希望你能替我指引這支隊伍。”姜池忽地認真說道。
她這話並非空穴來風。
自從使用天命卡後,她總是有一股強烈的直覺和衝動,驅使她做出在當下最正確的抉擇。
最近幾天,她越發強烈地預見到這趟旅途的終點——死亡。
“不,我不行的。”安德連連擺手。
“你可以。”
姜池話音堅定,“父親選擇犧牲自己來保全你,因爲他知道,你是一個無比傑出的領袖,有能力引領家族走向繁榮。”
“同樣的,我也相信你,相信你能帶領這些人驅逐屍鬼,回到各自的故鄉。”
“答應我,不要辜負這份信任。”姜池直視着安德那淡綠色的眼瞳,逼迫對方做出回答。
“我……我答應你。”
“很好。”
說完這句話,姜池扭頭看向東方。
她感知到了兩道熟悉的靈魂波動,分別是卓德和艾瑪,散發着濃濃的恐懼和悲傷,正不斷朝這邊移動。
姜池和哈克法師對視一眼,主動迎了上去。
……
“來了,它們來了!”
卓德看見漂浮在空中的兩道人影,聲嘶力竭大喊。
“屍鬼騎士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