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日預備好的練習過大半之時,中途休息的雪川凜跑到觀衆席邊喝水,在從毛利蘭手上接過水道謝後,她多少疑惑的問道:

    “蘭同學今天還不回家嗎?”

    “我先送小凜你回家再回去。”毛利蘭海藍色的眸子裏滿是溫柔與認真。

    當然,雪川凜也迅速捕捉到蘭目光裏的心疼與擔憂,心中多少有幾抹疑惑,再看了眼同樣在一旁的鈴木園子,輕笑着說:

    “不用啦,再說如果送我回去的話,你們回去怎麼辦呀。”

    “小凜別擔心,我會空手道。”毛利蘭手比着打擊動作,眨眼笑着說,“遇到危險完全可以保護你們的。”

    雪川凜看着毛利蘭那般認真的樣子無奈一笑,目光閒散的飄忽在臨近的足球場,不經意與一直看向這邊的野村奏四目相對,她依舊反應平靜,隨後轉頭看着毛利蘭,輕輕說道:

    “蘭同學這麼說我不喜歡。”

    毛利蘭愣了一下,以爲自己是說錯什麼話惹小凜不大高興,有些慌忙的就要解釋。

    “蘭同學。”

    但是雪川凜比她更先開口,凜的目光幾分悠遠,茶褐色瞳孔乾淨得映照出毛利蘭慌亂的臉。

    她長呼一口氣,明明微彎着眼角,卻總會讓人覺得她本就清冷的臉上多了些嚴肅。

    “遇到危險時,蘭同學最先應該保護的是自己。”

    毛利蘭愣怔了,發覺凜說出這話時的表情似乎過於認真了些,與她平時閒散輕飄的形象並不相同。

    雪川凜也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如此嚴肅,很快以一貫輕鬆的笑掩過,伸手輕撫着脖頸,目光暗爍。

    “我曾經有個朋友,他在遇到危險時總是先保護別人,明明自己受了傷還總是擔心別人,特別傻。”

    在說起這位朋友時,雪川凜微彎着眼,嘴角的笑又輕又認真,細碎的額發卻是多少擋住了她的目光。

    毛利蘭想起剛剛山渡學長所說的凜所愛慕的那位朋友,本能的將現在她所說的那人聯繫在一起,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卻又因爲不確定而放棄。

    “那個朋友是小凜你喜歡的人嗎?”

    在這時,同樣走過來喝水的森智學姐無意問着。

    雪川凜伸手將碎髮理了理,側頭看向森智學姐,揚起一邊眉,幾分斂起的笑中帶着確信道:

    “對啊,特別喜歡的人。”

    她總是很坦率的說出了對於那位朋友的喜歡,好像從不覺得是多麼暗澀的事情,幾乎用盡了所有明亮與認真的情愫。

    那是一位如太陽般的人,不偏不倚的降臨在她的世界,又有足夠的明亮與熾熱。

    毛利蘭看着雪川凜,不知怎的,只覺少女在幾分陰鬱後立刻展露的明亮似乎過於刻意,雖然那一瞬間很短暫,那僅屬於女孩子的直覺還是讓她很清楚這其中所藏露的情緒,於是,她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雪川凜道。

    “小凜,是要永遠只喜歡那一個人嗎?”

    “對啊。”

    雪川凜繼續笑着,彎起的眼純粹得認真。

    也許因爲本身特殊的身份,她不應該如此坦白的說出與別人的情感纔對,更不能抱有那樣的情感纔是。

    但那位朋友是介於所有界限之外的,在她心裏,那位朋友就算死在了鮮血與罪惡中,也應該被毫不遲疑的確定與喜歡,應該永遠被明亮而熱愛的世界喜歡。

    所以提起那位朋友的雪川凜,要明亮而認真,要永遠喜歡,要特別喜歡,要毫不遲疑的,有且僅有的喜歡他。

    “可是他不是……”毛利蘭一急,打算說的話又止於嘴邊,她瞳孔微顫,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說出這話的資格。

    雪川凜看出毛利蘭的欲言又止,又看了眼同樣目光含有深意的鈴木園子,心裏隱隱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再無意擡眼,那在足球場所投來的目光中,有人過於顯露愛意。

    她目光閒散,輕飄飄的看向那反而朝她露出溫柔笑意的野村奏,微微頷首禮貌一笑。

    那位學長與自己不算熟悉,也並沒有過多接觸,曾經廣播告白之時,她就以已有深愛的人拒絕了。

    那段時間也在學校小有波瀾,不過後來也就沒有再與這學長有什麼交集,現在看這學長對自己過於熾熱的眼神,似乎又有點死灰復燃的跡象。

    她挑起一邊眉,心想應當不至於如此纔是,在她看來,沒有足夠基礎的喜歡,不應該會有多深刻。

    這樣想着,她的目光有意識的停頓了一下,似在剋制遲疑,又很快輕輕越過足球場上,迅速捕捉到場上黑髮少年颯爽英姿,很快收回目光繼續去訓練。

    那尚算不上注意的注意,應當只是因爲少年與那位朋友有相似的臉纔對,她想。

    -

    今天的訓練比以往早些結束,在要同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兩人一起經過足球場時,足球隊還在訓練,毛利蘭說要和工藤新一說一下便跑去了足球場,她和鈴木園子則在場外等着。

    在這期間,野村奏學長徑直走了過來,他輕車熟路的打着招呼,雪川凜頷首禮貌一笑,鈴木園子則更加健談,與野村奏很快交談了起來。

    當然,兩人交談的大多是些小事,感覺到野村奏過於注意的目光,雪川凜自始至終目光遊離於兩人之外,看向足球場上的毛利蘭。

    在足球場上,毛利蘭正與工藤新一說着什麼,工藤新一挑眉一笑,兩人總是有別人不能插入的氛圍。

    在與毛利蘭說話時,工藤新一眼眸始終是有一份溫柔在的,與他總是看向雪川凜的厭惡排斥所完全相反的溫柔在的。

    “不過凜會對工藤特別,也只是因爲他長得和她的朋友很像。”

    在她遊離之際,身旁傳來低沉的男聲,是野村奏正低身湊近自己,他笑得無比確信,又用疑問的語氣說着。

    “對吧?”

    雪川凜慢慢的收回目光,將身子後靠着拉開與他的距離,直接的說道:

    “我記得自己有和學長說過,我有特別喜歡的人。”

    她刻意將事情坦白,再次拉開了距離,似乎讓現在的氛圍有些尷尬,但鈴木園子清楚,對於還心存念想的人,這種方式反而是最有效的。

    “但那個人已經不在了。”野村奏依舊笑得十分淺,眼中沉浸於溫柔,“我願意等你。”

    這話讓雪川凜微微皺眉,她只和兩個人說過那位朋友已經不在的事情,一個是彼此清楚弱點的奈倉先生,至於另一位,讓她斂下幾分目光,餘光瞥見足球場上的少年。

    奈倉先生完全沒有必要跟一個不認識的野村奏說出這件事,當然更沒有任何理由與機會。

    可如果是工藤同學說的,也合情合理不是嗎,在他的眼中,與她關係本來就是最爲薄弱的,會有惻隱之心的靠近,也不過是源於本就正直的偵探少年對她當時刻意袒露難過的些許憐憫罷了。

    其實這確實是無比清楚的事情,可她在目光確定在工藤新一的身上還是沒有管理好表情的皺下眉。

    她還以爲,就算排斥或是厭煩,兩個人之間至少有對一些祕話心照不宣的默契纔對。

    現在,雪川凜可以感覺到心中似有一些失落與氣惱,這些過於人性化的情緒於她多少有些陌生。

    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當時也並沒有要求他不將那些事說出來,她也是懷有目的的坦露那些脆弱,得知這些的他再怎麼做都是合情合理的。

    因此,現在看來,許是因爲他有一張與曾經那位朋友相似的臉,她便過分投入了一些不知所謂的信任吧。

    她看着正與夥伴說些什麼的工藤新一,不覺目光顫動了些,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巨大的錯誤。

    還沒等細想那個錯誤,似是未曾經意,工藤新一偶然的將目光移了過來,兩人猝不及防的對視一眼,他微皺下眉幾分彆扭,她一時有些侷促了起來。

    按理說,她應該如以往許多次與他對視時所做的一樣,很快露出禮貌一笑纔對,但她卻立刻別過眼,竟那般像個生着氣的孩子。

    “園子,小凜,走吧!”

    前方,走出足球場的毛利蘭叫着她,回過神來的她邁腳跟上,在走出一步時,手臂就被人輕輕抓住。

    回頭一看,是野村奏。

    她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微笑問:

    “學長,還有什麼事嗎?”

    “凜,他只是長得像而已。”野村奏幾分急切的說,“但永遠不可能是你喜歡的那個人。”

    雪川凜目光一沉,知道他這些話的意思是害怕自己因爲工藤新一長得像就混淆自己感情。

    就算是“忠告”,她對此也應該無所謂纔對,她不應該在意那些麻煩的感情問題,也不可能輕易就混淆了自己的感情。

    驀地,那場煙霧中的情景浮現在腦海,那曾經一貫冷漠排斥自己的少年露出與那個朋友無比相似的表情時,曾經分得清的她也混淆感情了。

    是的,她需要“忠告”,讓她從混淆中清醒過來。

    無論是什麼原因,作爲一個滿身罪惡的暗殺者,居然對一個的正義精明的偵探產生信任。

    這樣就有些愚蠢了。

    是太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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