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履幾乎踩着點地進入會議室時，裏面已經坐了不少人。
擺在會議室正中的冷色長桌，沐浴着整排落地窗投射進來的暖色陽關。桌上方金屬懸架的中心位置是巨大的框架吸頂燈，沿着懸架架體表面還立着一排排概念燈組。皮質靠背座椅沿桌兩側一字排開，會議資料齊整地擺放在每個座椅面前。座位外側的簇絨地毯上，間隔投射着一個個集團Logo。
呂履向靠近主座位置上的曹汝霖揮手致意後，就在長桌的末端坐了下來。他環視了一遍對面就座的維納代表，座位中間的是維納的執行副總鄭仁杰，西裝筆挺笑容滿面，不時地與參會的其他人點頭示意。呂履隱隱覺得對方看着不像是來洽談工作，倒更像是來視察工作。
蔣天耀被幾個副總和祕書簇擁着從會議室的對開門間步入，上身是平整的改良版中山裝，下身配着深色西裝褲，梳到腦後的頭髮顯得十分精神。蔣董在和維納的鄭總握手攀談了幾句後，就在曹副總一旁的主位上坐下。
合作會議開始。
維納方的邢副總作爲維納代表先做陳述。邢副總首先對維納近幾年和未來幾年的發展和規劃做了總結和展望。在呂履聽起來，似乎維納方仍然依仗自身在行業內的地位，對未來保有足夠的信心。但事實上，行業目前都在向着新能源、輕量化的電動車方向轉型，而早從油電混合的那個年代算起，維納就已經在技術上和前沿脫節，近年在新能源和電車方面的研發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成果。當然，在油車方面維納仍然在行業內有着一定的話語權。
接着，邢副總播放的PPT上又列出了維納方的合作期望，主要包括採購商品清單、知產交叉許可以及在未來合作開發新品牌計劃等幾個方面。呂履翻看起桌前維納準備的材料，裏面詳細記載了具體商品採購價目，交叉許可的知產明細等具體內容，呂履似乎看出了什麼，但他知道，這裏還輪不到他說話。
邢副總言畢，曹副總代表傑瑞上臺發言。他先表達了對維納尋求合作的歡迎，接着展示了傑瑞近些年，在產品研發到生產工藝各個環節所取得的進步，並且着重說明了傑瑞在新能源領域所具備的技術優勢。在基本到位地闡明瞭傑瑞對合作的態度後結束了發言。
雙方在發言後的掌聲中相互客套着，曹副總代表傑瑞做了一些更具體的講解，而邢副總也對合作的時間提出了維納方面的意見，並且補充說明因隨行財務總監因病無法到場，原計劃中對合作項目覈算的部分只能改期進行。整個交談過程中，蔣天耀一直面無表情，只是偶爾點點頭，或者與邊上的曹副總耳語幾句。
呂履感覺的到，傑瑞原本在第一次會談中只打算對維納的合作深度進行試探，但沒想到，對方在一開始就給出了詳細的合作內容，只不過在他眼裏，這份意向書除了封面上寫着合作兩字以外，就再也看不出有絲毫合作的意思。
蔣董清了清嗓子，將面前的會議麥克風彎向自己，笑容可掬地說：“首先，非常歡迎維納鄭總及邢副總一行各位來到傑瑞。剛纔，邢副總講的很細緻，我認真地聽完，看得出維納也和傑瑞一樣，對本次合作保有着足夠的誠意，我們也十分珍視這次與維納合作學習的機會，”蔣董拿起手邊的合作意向書，緩慢翻了幾頁繼續說道：“意向書的內容很詳實，但對於具體的細節和明細，我認爲雙方還應該在接下來的幾天多花時間再進行進一步的深入探討。不知道鄭總的意見如何？”
呂履眉頭一緊。和蔣董的話比起來，鄭總的發言聽起來並不讓人舒服。表面說着認可的話，但字裏行間都缺少點尊重，聽着更像傑瑞在求着維納合作，那麼這所謂的合作，在一開始就把雙方擺在了不平等的位置上。
蔣董點着頭，帶有深意地笑着說：“看來省會的同志來到我們這兒，還多少有些不適應。”
第一次會議並沒有達成任何實質性的協議，就在臨近中午的時間結束。中午，公司在集團旗下酒店舉辦了歡迎宴會。呂履想着一桌子未看的文件，便推脫掉邀約，去食堂吃了點便飯，便趕回辦公室看材料。
小倪走進呂履辦公室，小聲說：“哥，會開的怎麼樣？”
“第一次會議沒什麼進展，都還在等對方出招呢。”呂履並不想透露太多會議的內容，也不願說出自己的想法。
“聽說，28號晚上的年會還請了維納的人一起參加呢。”小倪很是嫌棄地說。
“那就一起參加唄，怎麼，你還怕人家拉低你的中獎概率了嗎？”呂履盯着手中維納的合作意向書，隨口問了一句。
“本來就是麼。”小倪說完就從辦公室走了出去。
呂履擡頭看了看小倪出去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手中的這份合作協議中，清單上的採購價格幾乎都被壓到了最低，有幾項採購價更是低到了成本價格以下。交叉許可方面，維納要求傑瑞許可的都是這些年傑瑞在汽配、新能源和電動車上的核心專利，而允諾給傑瑞的知識產權中，大多是他們在油車領域即將到期成爲現有技術的知識產權，僅包含了零星幾件他們在車輛新風系統方面的發明。而新品牌產品計劃中，維納提出由其提供生產線，由傑瑞提供技術和配套，聯合生產新品牌電車搶佔新能源市場，但同時要求享有產品冠名時的在先權利，以及由維納主導新品牌及產品的對外宣傳。
呂履知道，這份寫滿不對等的合作意向書，就是維納甩過來的第一招。
利用優勢地位，故意把價格叫高，等對方出招殺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