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壁掛電視裏播報着，國家電網“混改”提速，將在特高壓直流工程、綜合能源服務、抽水蓄能、電動汽車、電網直升機作業服務等十大領域引入社會資本，加快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新聞。呂履調低了電視音量，把座椅轉向身後的落地窗，然後順勢靠了下去。連着幾天的陰雨天氣後，終於迎來了冬日的暖陽，樓下馬路和兩旁的建築，紛紛戴上了新年的喜慶裝扮。呂履看着高架上不息的車流和街道上行動的人流，算起來，再過幾天就要到來的2019年，也是他獨自生活的第五個年頭。
往往當人們覺察到時，時間就已經走出去了很遠。想起那個曾經填滿自己生活的名字，就像是烙印在自己靈魂上的一個記號。每個人身上都留有很多的記號，職業的、家庭的、過去某個人的。這些記號中，有些會隨着時間的遠去而被帶離我們的生活，而餘下的，則會由時間發酵後慢慢沉澱下來，並久久留在我們的生活中，無論如何都清洗不掉。
直到有新的記號，把原來的蓋上。
文件夾從桌上滑落的刺耳聲音，讓呂履緩過神來。他又看了一眼手中自知無能爲力的合作意向書，嘆了口氣，便投入到下午的工作中。
電話響起。是曹副總。
“你現在去一趟頂樓，那裏有人會接你。記住，不該問的別問。”曹副總簡單地說完，便掛了電話。
大樓頂樓據傳是董事長的辦公室，呂履來公司這麼些年，也不曾有機會去過，甚至聽說公司能夠去頂樓的本就沒有幾個人。大多級別的員工卡只有上到17層的權限。可今天呂履再次走入電梯內，如往常那樣將自己的卡放在讀卡器上時，19層的按鈕卻第一次亮起了。
電梯內的呂履想不明白，這會兒蔣董不是應該還在公司舉辦的維納歡迎宴會上嗎，那曹副總還讓他去頂樓做什麼。他看着頭頂的計數慢慢增加，直至停在了19上。走出電梯是一條長長的過道，而從過道經過後發現，與之連接的是整層大小的全透光平層結構，一眼看過去，巨大陽光房內滿滿當當地種植着各種花草植物，呂履沒想到，總部大樓頂樓所謂的董事長辦公室，竟然是座如此規模的空中花園。
“請問，是呂履先生嗎？”有人對着有些出神的呂履問道。
呂履點了點頭。
“麻煩請跟我來。”此人微笑着領着呂履朝花園內走去。
呂履隨着此人在花園內漸漸深入，這花園室內配着一整套龐大的滴灌系統，錯綜複雜的管道蜿蜒延伸，上下一排排不同尺寸的顯示器上，滾動着表徵植物生長的各項數據。那人在一道玻璃門處停了下來，擡手示意呂履進到門後去。
呂履緩步來到石亭下。老人家身前擺放着一黑檀紫砂茶盤，茶盤上放置着龍頭公道杯和四個紫砂品茗杯，在用濾茶器將初茶濾去後，老人才擡起頭對呂履說：“坐”。
呂履有些拘謹地在老人家身邊坐下。這能在公司頂樓風雅的人，會是誰呢？但他想起曹副總關照的話，不敢多問。老人遞來一個杯子，淡淡說道：“自己種的雲霧，嚐嚐看。”
呂履學着老人的樣子，挽手提杯，拂袖三飲。老人看着他拙劣的模仿動作，樂道：“年輕人大可不必這麼講究。”老人直了直身子，直入主題：“是叫呂履吧，你們蔣董事長和汝霖都常跟我提起你。”
汝霖是曹副總的名字，他常提起尚說得過去，可董事長居然知道自己嗎？呂履腦中的問號越來越多。
老人面露微笑：“上午的合作意向，覺得怎麼樣？”
呂履沒有想到老人會知道合作意向書的事情，更沒有想到會來問自己的意見。他面露難色，有些如鯁在喉，不確定自己該說什麼，更不確定自己能說什麼。他細端詳，老人家銀鬚白髮，慈眉善目，一副可親的和藹樣子。那既然是曹副總讓他來，那應該沒什麼問題。
老人家似乎看出了呂履的忐忑，安慰說：“陪老人家聊聊天，不用拘謹。”
呂履想了想就把自己對意向書的看法告訴了老人家，並且補充道：“維納的邢副總，有提到合作時間線的事兒，我不確定維納是否也知道自己在業界的影響力在下滑，想必是知道的，那從合作意願上來說，我認爲維納甚至應該比傑瑞要強。”
老人家若有所思地說：“維納不止在談傑瑞一家。”他用壺蓋從茶水錶面略過，將茶沫颳去，接着說：“年輕人試着出一招給我看看。”
呂履有些猶豫，這畢竟是公司決策層應該考慮的事情，自己一個邊緣部門的負責人，哪兒輪得到自己品頭論足。可既然已經上到這頂樓，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何況也沒人告訴他這老人家是誰，誰會在意一個頭牌保姆跟他說了什麼？
呂履想了一下，端正了身子，然後說道：“我可能會全盤接受他們的採購價格和知產許可項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