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接上花蕊，簡單吃了早中飯，就又馬不停蹄地朝着城東出發。對呂履來說，節日三天的節奏，比起工作日的速度也絲毫不顯得遜色。
和昨晚不同，今天的花蕊又換回了之前的冷豔。外面是長版寬鬆低領針織上衣，內面是褐色高領打底毛衣。黑色和卡其色方格相間的上身和下身黑色的a字裙，休閒味十足，可這黑白的畫風，倒是讓開着車的呂履，腦中不斷浮現起前些天看到的另一套黑白搭配。
絲襪的深色曲線從裙襬下伸了出來，花蕊的雙腿，隨着她的坐姿，向着同一個方向曲着。
“我們小呂開車不好好看路，又在往哪兒掃呢？”副駕駛位的乘客悠哉地提醒着邊上的司機。
呂履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右側的後視鏡，又轉過頭，扶了扶眼鏡，解釋說：“你有沒有那種看着暖和點的衣服或者襪子，如果有的話，我建議你考慮多穿穿。”
“那樣我們呂師傅纔好專心開車是嗎？”花蕊有些陰陽怪氣。
“得，當我沒說。你隨意就好。”呂履明白，如果不是對女性有意，千萬別好心地多管閒事，尤其是別管大小姐愛穿什麼。
“找人查了一下，你說的那個書店，營業執照上的名稱就叫閱覽室，但是前兩年因爲消防等原因，執照被吊銷。但是政府看經營場所證明上的租賃合同一直在履行，而且是書店，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花蕊一邊翻弄着手機內的聊天記錄，一邊說明着自己查到的信息。
呂履並沒有拜託過花蕊這件事情，也想不到，花蕊居然對這件事情上了心。
“新規劃後，這個書店會被拆除，好像最近已經在和店家談拆遷的事情。”花蕊嘆了口氣，“她們自身難保，應該沒機會在意酒吧的事情了。”
呂履應着。事實上，從花蕊的話中，他知道已經沒有多少必要，去糾結書店的事情。但不知道是不是由於tgif店家的原因，似乎呂履不管怎麼樣，都希望能和書店的老闆談一談，他想知道，一名特殊學校的老師執着於學校閱覽室的原因，想知道又是爲什麼書店的名字會叫做閱覽室。
走進學校，花蕊對眼前模樣的反應，比呂履想象中要平和很多。花蕊擺弄着手機，時不時對着學校內的角落拍着照，每拍一張，又會對着手機記錄着什麼。
書店的門依然關着，呂履上前小聲地敲了幾下，過了會兒，屋內傳來漸近的腳步聲。店門被打開了一個缺口，應門的人是一位學生模樣的女子，將身體藏在門後地斜臉問道：“您好，如果是買書的話，書店最近不營業。不好意思。”說着便要關上店門。
呂履忙說道：“姑娘，慢點，我們不是來買書的，請問書店的老闆在嗎？我們想和老闆聊一下。”
女子看了看門跟前的呂履，又看了看呂履後方的花蕊，看上去她有些猶豫：“你們等一下。”說完就關上門。
等店門再次打開時，門口則是一位中年女子，頭髮中已經能看到不少的斑白的痕跡，她一皺起眉頭，歲月留下的褶皺就在她的額頭和眼角處顯現了出來。
“我跟你們說了好些次了，這裏不是書店，這裏是我的家，我們不接受拆遷，不接受你們的補償方案，你們請回可以嗎？”聽得出，老闆的口氣有些生硬，但仍保持着風度和禮貌。說完，老闆也打算把門關上謝客。
呂履聽完花蕊的話，睜大眼睛盯着她。他越來越相信花蕊說的那句話，自己對花蕊的瞭解真是有限。他知道上學時期花蕊的能力就很強，可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她現在張口就來的能力也這麼熟練。
何老師的面色緩和了些，但仍有些遲疑，還是慢慢地把店門打了開來。呂履和花蕊走進屋內，屋內是整整齊齊的一排排閱覽書架，書本也整齊地斜靠在書架上，大多都是盲文書，還有不少點字板和點字筆，角落裏的帕金斯盲文打字機下，兩個小孩席地而坐。
何老師領着二人往裏屋走去，裏間有兩個學生，坐在各自的畫板前對着桌上的擺件繪畫，剛纔應門的年輕女子，則站在年齡稍長的學生後，指導她落筆。何老師帶呂履和花蕊在布藝沙發上坐下，招呼着隔間的女子給倒兩杯水，這才聽出，年輕女子是何老師的女兒，叫胡倩。
何老師娓娓道來：“之前學校還在這裏的時候，我是學校的老師，這一間原來就是學校的閱覽室，之前由我負責。平時帶孩子們看看書，聊聊天，休息放假的時候，不少孩子也願意到這邊來看書學習，一起玩，這麼多年，我也習慣了看着孩子們在這邊玩耍學習的生活。我愛人是原來學校的保安，咱家條件也不好，所以我們就索性住在這閱覽室裏。”
何老師看到女兒進來，就停了停。胡倩遞過了水，就又回隔壁間去。何老師繼續說：“我女兒是學美術的，大學畢業後因爲家裏條件也一般沒法繼續深造，這裏的孩子們也需要人照顧，她就回來這裏幫我，業餘也接一些藝考學生的出國輔導。”何老師停了停，看了看外間的盲童，說道：“現在正常孩子有了手機有了平板，多了許多瞭解這個世界的途徑。但是還有像這些，沒有辦法使用電子產品的孩子。現在盲文書店也越來越少，而盲文書本身也比一般的書要貴上很多，總得有人能爲這些孩子做點什麼。學校要搬走，新校區離這裏很遠，徐校長讓我跟着一起去，可我想，如果我走了，附近的這些個孩子就很難再找到這些書，很難再找到能夠去的地方，所以我就留了下來。畢竟這裏本來也是我的家。”
“前陣子，政府的人來說這裏被規劃成了商業用地，要拆掉。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可堅持一天是一天。”何老師說這些的時候，顯得十分平和，但恰恰是這種平和，讓呂履相信，這些真的是她的內心想法，她不是在描繪自己的故事，她是在說這個地方發生的事實。
“何老師您聽說對面的校舍會被改造成酒吧嗎？”花蕊問了一句。
“恩，我知道，政府的人說了。老校舍被那些社會青年搞成危樓了，確實有危險。酒吧也好，商店也好，但我已經自顧不暇了。”
呂履讓花蕊繼續和何老師聊着，就起身走出了房間。路過隔間時，遠遠看過去，稍長的學生畫的是油畫，而稍小的學生則是在素描。以他一個外行看來，這兩位中不管是哪個，都顯得水平極高，可如此高水平的學生如果會跑來這裏找胡倩輔導，那她的水平則不言而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