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蹭過她下巴時倏地用了力,許言溪喫痛,側頭躲開,撞入了男人漆黑到深不見底的眸。
冰冷中帶着嘲諷。
彷彿被燙到一般,她飛快的移開了目光。
心口像揣了一窩小兔子,蹦蹦跳跳不安生,險些沒送她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之前許言溪幻想過無數次他們重逢的畫面,但絕不是像現在這樣,被狼狽的逼進牆角。
想起自己以前做過的混賬事,許言溪沒來由的心虛了幾秒,粉白的手指無意識的纏繞住包包的帶子,莫名的害怕。
這個要慌,問題很大。
江以漸肯定會弄死她的。
她現在跪下認錯喊爸爸還來得及嗎?
面前的女孩眼飄忽不定,紅脣緊抿着,明顯是在出神。
“許言溪,”江以漸氣極反笑,修長乾淨的指尖滑到鎖骨,在她脖頸處輕緩的摩擦了幾下,眸色劇烈的翻涌,恨不得就這麼掐死她:“長本事了。”
許言溪:“…………”
過獎過獎,她一直都很有本事。
雲黎再一次透過後視鏡看向座椅上的女人。
原本打理精緻的長髮有些凌亂,來的時候披的大衣不知何時換成了西裝外套,寬寬大大的,罩在她削薄的肩膀上,很不合身。
興許是不舒服,她換了個坐姿,半撐着臉頰望向窗外,也不知在想什麼。
脣妝被蹭花,白皙的下巴上還殘留着一道淺淺的紅。
雲黎臉上悄悄爬上一抹緋色,裝模作樣的清咳了幾聲,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微微收緊,剛纔看到的一幕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把許言溪送到頒獎典禮後,她便開始了虛與委蛇的社交。
好不容易應付了幾個難纏的人,得了些喘息的空檔,手機上收到了新消息,是許言溪發來的。
她找不到路了,後面還跟了一個貓貓頭的表情包。
緊接着便打開了位置共享。
劇場有個後院,通往的是隔壁美術館。
這條路有些偏僻,鮮少有人過來,夜裏寂靜,一丁點兒說話聲都被無限放大。
手機上顯示兩個人的座標越來越近,燈光是暖調的橙黃色,被牆角分隔開一明一暗的兩個世界,從她的角度,能看到兩個人的側影。
兩道影子親密交疊,其中身形嬌小的女孩被抵在牆上,小腦袋被迫仰起,高跟鞋掉了一隻,那點掙扎根本不夠看,落到男人掌心,跟玩兒似的。
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那種曖昧迷離的氣氛卻給人一種光天化日來一發的錯覺,看的雲黎面紅耳赤。
恰好是紅燈路口,車內氣氛凝滯,雲黎減速停穩車,猶豫了幾秒,乾巴巴的找話題:“呵呵呵………今天的月亮可真圓啊!”
這句話剛說完,氣氛就更加詭異了。
這幾天一直都在下雨,天空黑漆漆的,別說月亮,連星星都是少見。
雲黎也很快意識到了這句話的不對勁,於是她眨了眨眼睛,繼續找話題:“我剛纔在熱搜看到祁昱了,他上午剛在機場被拍,下午去劇組探班,晚上就來參加了頒獎典禮,可真是當代時間管理大師。”
許言溪擡眸看了她一眼,神情懨懨的:“想問就問。”
雲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又不是那種八卦的人。”
看更多好文關注vx工種號:小綿推文
許言溪:“哦。”
雲黎:“…………”
哦???
這就等於把天聊死了。
綠燈亮起,雲黎發動車子的間隙,悄咪/咪瞥了眼後座,到底還是按耐不住熊熊燃燒的好奇心,大膽猜測小心求證:“剛纔那個………不會是你的地下男友吧?”
舉止這麼親密,不像是一般朋友,關鍵她沒聽說過許言溪交男朋友的事啊。
許言溪扯了扯脣,回答:“前男友。”
前………前男友???
前方到了分叉路口,雲黎打着方向盤轉過彎,又問道:“初戀?”
許言溪出道五年,中途換了兩個經紀人,之前的經紀人因爲一些私事離職了,雲黎是後來入職的,所以瞭解的並不多。
不過她向來對許言溪放心,許言溪性子比較淡,說白了就是足夠鹹魚,不喜歡爭搶名利,只一心做原創音樂,
只是她沒想到許言溪還有個前男友。
許言溪怔愣了幾秒,良久,才點點頭,聲音很輕:“算是吧。”
畢竟她這二十幾年,也就談過那一個男朋友。
想想還挺失敗的。
雲黎忍不住小聲逼逼:“長得還挺帥的。”
她也就看了一眼。
身旁的女孩氣惱的踢了他一腳,他也沒動,只是在女孩與他擦肩而過時擡了擡手。
下意識想要挽留。
許言溪倒沒有否認,再次點頭:“是挺好看的。”
不然也不會讓她一見鍾情。
———
外面又飄起了小雨,細細密密的水珠打在車窗上,映襯着遠處璀璨的燈光,留下斑駁的痕跡。
許言溪將車窗降下來一點,冷風爭先恐後的順着縫隙灌入,裹挾着冰冷的雨絲,讓她混沌的大腦有了片刻清醒。
呼吸間都是潮溼的意味,她伸手將紛亂的頭髮整理好,這才意識到肩上還披着江以漸的衣服。
淡淡好聞的清冽氣息縈繞在鼻尖,宛如雪山頂上的純淨清泉,與多年前相同,一點沒變。
衣服是江以漸硬套在她身上的,他嫌她穿的太少。
談戀愛那會兒,他就管的多,這也不讓穿,那也不讓穿,許言溪開始還能順着他,誰讓她是個沒出息的顏控,面對江以漸那張臉,她壓根說不出反駁的話。
後來就不行了,年輕女孩子哪有不愛美的,更何況是連頭髮絲都要講究精緻的許言溪。
思緒在短促的鳴笛聲中收回,許言溪將衣服扯下來,手臂接觸到冷氣,打了個寒顫。
“靠邊停一下。”
前面剛好有個垃圾桶,她推開車門,雨珠連綿成幕,路燈散發着幽幽光芒,彷彿被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睫毛上一重,沁涼的觸感傳開,許言溪輕輕眨了眨眼睛,那滴水珠便模糊了視線,順着眼睛滑下來。
她面無表情的將衣服扔進了垃圾桶。
灑脫又幹淨利落,端的是無情無義毫不留戀。
汽笛聲交織,前方便利店門口的滾動着紅色字幕,顯示近期減價的商品,許言溪在原地站了兩秒,踩着高跟鞋轉身上車。
雲黎調高空調的溫度,朝外面看了一眼:“扔了?”
“扔了。”
許言溪向後靠在椅背,閉上了眼睛,有氣無力的回答。
“既然都分手了,那他還來找你幹什麼?”
幹什麼?
當然是來索命!!!
前女友。
還是險些將他半條命都折騰沒了的前女友,按照江以漸睚眥必報的性格,估計早就給她安排好火葬場十分熟了。
想到這裏,許言溪整個人都不好了,一直到睡前,她還翻來覆去的想這件事。
許言溪曾經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當初招惹了江以漸。
她向來頑劣,那時招惹江以漸不過是見色起意,她本身就是抱着玩玩的心態,想看這樣清貴冷淡的男人沉淪起來是什麼樣。
開始江以漸並不理會她,漆黑漂亮的眸彷彿能看穿她所有小心思。
他越是這樣,許言溪反而越不着急了。
輕言撩撥,若即若離,脣角噙着明媚又惡意的微笑,是引誘獵物入籠的最佳誘餌。
想要毀掉一個人其實很簡單,最低級的辦法是捧殺,最高級的是讓他習慣。
無孔不入,如影隨形,離不開,逃不掉。
後來他果真爲她沉淪了。
那次聚餐,她刻意穿了一件背部鏤空的禮服,喝了些酒,大大方方的與他打招呼,然後再對他視而不見。
她就這樣一邊與旁人攀談,一邊愉悅的笑,逐漸收網耐心等待獵物步入陷阱。
她無比享受這個過程。
果然,等聚餐結束,他主動開口說送她回家。
路上許言溪一句話都沒有跟他說,看似側頭望向車窗外,其實一直盯着車窗上倒映的身影。
欲言又止,以及方向盤上逐漸緊握的手。
到目的地後,她聲線輕快的道了謝,拿過手包下車。
沁涼的指腹擦過她的腕骨,她似笑非笑的望着眼前頗爲狼狽的少年。
身後是皚皚白雪,他將那個一肚子壞水的姑娘抵在車上,她漂亮的臉上得意洋洋,晶亮的眼眸中,映出丟盔棄甲的自己。
江以漸慌亂的避開她的視線,將手覆上她的眼睛。
別再這樣看他。
是他輸了。
心臟裏泛起密密匝匝的酸漲感,他生命中暗無天日的黑夜終於照進了一道陽光。
持續了一晚上的惶惶不安,彷彿被架在火上炙烤,那種手足無措的感覺,他不想再經歷第二遍。
他對他的姑娘低下了頭。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後,許言溪聽到他壓抑暗啞的的聲音,帶着自嘲與認命:“溪溪,是我錯了,你別不理我。”
許言溪彎脣輕笑,任由他將自己擁在懷裏,心想,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