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誘她沉溺 >月亮燈
    那件旗袍只穿了一次就光榮犧牲了,釦子扯開了幾顆,還沾染上了奇奇怪怪的水漬。

    後來梁疏月賤兮兮的追問她禮物怎麼樣,許言溪冷着張小臉給她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分明就是送給江以漸的禮物。

    初春時,他們去了趟西淮。

    去墓地那天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就連半空都籠罩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

    春寒料峭,冷意無孔不入,出門前江以漸又給她添了一件外套,許言溪難得乖巧,一句話也沒說。

    青石臺階上落着枯枝敗葉,在雨水的浸潤下顏色深了好幾度,黑灰色墓碑上貼了一張照片,黑白色的,上面的女人笑的芊婉溫柔。

    許言溪彎腰將墓碑上的樹葉拭去,努力扯了扯脣:“媽媽,我來看您了。”

    手指很涼,沾了些雨珠,她的眼眶逐漸變紅:“我要結婚啦,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對我也非常好,我現在很幸福。”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多數都是生活和工作中的小事,就像是放學回家時,跟母親的隨口抱怨吐槽。

    江以漸撐着傘,看着身側的她。

    她的眉眼,應當是更像她母親多一些。

    有風從遠處飄過來,勾勾纏纏,將她輕快的聲音吹散:“以後,就是兩個人來看您啦。”

    一直到傍晚,雨勢比之前大了,他們才起身離開。

    許言溪顯而易見的心情低落,晚餐吃了兩口,支着下巴望向窗外,在出神。

    窗戶半開着,冷風裹挾着細細密密的雨絲爭先恐後涌進來,江以漸怕她會着涼,把她抱到另一側,摸到她冰涼的手握進掌心,輕聲喚了她的名字:“溪溪。”

    頓了好幾秒,她才遲緩的眨了眨眼睛,恍然開口:“在我有記憶時,就跟着我媽媽生活。”

    她兒時的回憶裏,從來沒有過“父親”這個名詞,後來她母親因病去世,借住在舅舅家的那一段時間裏,才從舅媽的口中拼湊出了原委。

    無非就是丈夫婚內出軌,私生女竟然只和自己的女兒相差不到一歲,她母親性格剛烈且要強,實在無法接受,當機立斷提了離婚。

    然後帶着尚且年幼的許言溪,孤身回到了家鄉西淮。

    她母親教導了她很多,笨拙又盡力的給她雙份的愛,把她養成了最好的模樣。

    江以漸緩緩摩擦着她的手指,聽她說一些塵封已久的往事。

    “以前,是我媽媽給我過生日,”許言溪從他懷中擡起頭,眼尾有些紅,霧濛濛的:“但在十五歲之後,就沒有了。”

    許家那場絕無僅有的生日宴,同時也成爲了她揮之不去的噩夢。

    “以後有我。”江以漸捏了捏她的手指,低頭在她發頂上落下一吻。

    聞言,許言溪莞爾一笑,漂亮的眼睛裏水光瀲灩:“對呀,我有你了。”

    她曾經失去過很多,但命運已經給了她最好的饋贈。

    何其有幸。

    *

    婚禮定在了五月初,在大西洋的一座海島上,風景秀麗,溫度適宜。

    策劃和現場佈置都是江以漸在親力親爲,就連裝飾用的彩燈都價值不菲。

    在儀式感上,江以漸難得與她意見相悖。

    想要將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給她一場盛大而隆重的婚禮。

    他們只邀請了相熟的人,虞瑜和陳川柏專門從北歐飛了回來。

    “要嫁人啦,”穿衣鏡前,虞瑜細緻的給她整理好婚紗,忍不住摸了摸裙襬上精緻的刺繡與珍珠,感嘆道:“真好看。”

    鏡中純白婚紗裙的女孩笑彎了眼睛,重重點頭:“嗯,是他設計的。”

    “什麼?”支愣着耳朵的梁疏月湊了過來,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是你老公設計的?”

    她本來還想到婚禮結束後問許言溪設計師是誰呢,等她結婚時也要定製,沒想到竟然是江以漸設計的。

    梁疏月有一點點不甘心,滿含希冀:“你老公考慮以後轉行當設計師嗎?”

    “你在做夢,”雲黎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拍醒了她:“就算是當設計師那也是溪溪一個人的。”

    梁疏月:“……………”

    道理她都懂,可實在太漂亮了嚶嚶嚶。

    婚禮的主場在戶外草坪上,向前是一望無垠的湛藍色海面,純白色木藤架上點墜着香檳玫瑰,花瓣簇擁爭相綻放,空氣中浮動着馥郁的香味。

    雲黎伸手戳了戳其中一支玫瑰,感嘆萬惡資本家的同時,流出了羨慕的淚水:“有錢真好,光這一朵花,就能抵上我一個月的工資。”

    “沒出息,”相比於雲黎,梁疏月顯然淡定多了,給了她個眼神:“看到那邊巴掌大的月亮燈了嗎?你十年的工資。”

    雲黎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眼前一花,彷彿看到了她下輩子下下輩子的工資。

    主臺也是純白色,月亮樣式的燈盞蔓延了一地,舒緩霧氣中,有潮溼的海風迎面吹過來。

    音樂聲前奏響起,賓客席中有人聽了出來,發出一道驚呼:“原來是《攬月》啊。”

    高跟鞋輕緩落地,細白的腳踝上環過裸粉色絲帶,許言溪挽起了長髮,精緻繁複的頭紗自然垂落,紅脣烏髮,明豔的不可方物。

    她手中拿着捧花,眼睛裏漾起淺淺的笑意,一步一步,堅定而溫柔的走向他。

    也走向了她的餘生。

    江以漸朝她伸出手,待女孩子柔軟的手放在掌心的那一刻,他再也剋制不住揚起脣角。

    是攬月啊。

    他的月亮,終於又一次,落入了懷裏。

    婚戒依舊是之前的那個,鉑金的素圈,裏面鐫刻着她的名字,承載了他年少時的所有情意與渴求。

    另一枚是由許言溪和設計師溝通製作的,當彼此交換戒指的那一刻,許言溪指尖顫抖着,難以抑制的掉了眼淚。

    虞瑜的話再一次響在耳邊———

    “對他好一點吧,你走的那三年,他活的很痛苦。”

    “陳川柏說他幾乎是不要命的在工作,有次喝醉了,陳川柏在他面前點了支菸,被他下意識的滅掉了,說你不喜歡。”

    “陳川柏送他回家時,在路邊看到了一個亞洲女孩,背影很像你,他迷迷糊糊的叫着溪溪,又語無倫次的說你已經走了。”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一開始就該阻止你們認識。”

    ……………

    “不哭了,寶寶。”

    滾燙的淚珠掉落下來,一路砸進他的心裏,江以漸掀起輕薄的頭紗,憐惜的拭去她眼尾的淚水。

    《攬月》的歌曲又循環了一遍,在此起彼伏的祝福聲中,江以漸眉眼溫軟,俯身去親吻他的新娘。

    戴着婚戒的十指緊緊相扣,璀璨的月亮燈映照在他的眸底。

    時間彷彿就此停滯,海鷗在半空盤旋飛舞,輕緩和煦的海風中,許言溪聽到了他堅定溫柔的聲音———

    “我永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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