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大院到三中要半個小時的車程，這半個小時裏，葉言芝會在車上聽一會兒英語聽力，背一背單詞。
縱然今天只是開學的第一天，她也沒敢懈怠。
畢竟，已經是高二的下半學期了。
再過半年，她就要榮升成一天有二十四個小時，恨不得二十個小時都泡在題海的高三生。
時間就是金錢。
怎麼能浪費金錢。
所以，一下車，葉言芝就邁着大步走進了校門。
她原本是想趁着沒早讀前先默寫一會兒單詞，自查一遍。哪想屁股剛在凳子上坐熱，方糖就來了。
“小芝！你怎麼剪頭髮了！？”方糖驚愕，瞪大了眼睛。
葉言芝正好寫完第五個單詞，心裏默唸着下一個，嘴上飛快地隨便說了一個理由：“太長了麻煩，這樣利落一些。”
話罷，她又開始奮筆疾書了。
方糖不知道她在做什麼，瞄了一眼她的本子，瞬間驚呆：“我靠，小芝你這是內卷天花板啊！”
她哪裏是內卷？
正所謂笨鳥先飛，她也只有勤能補拙一些，才能在這個學霸芸芸的一班排一個好名次，能給自己爭一個未來。
這些事情，頭腦靈活聰明，家庭優越的方糖從來都不會擔心。
於是，葉言芝只笑笑，沒回答方糖。
而方糖的注意力，卻再次放在了她的頭髮上。
“小芝，我送你的櫻桃髮夾呢？”
葉言芝的筆尖遽然一頓，她停了下來，擡頭朝方糖看去。
她烏黑亮麗的秀髮上，正彆着過年前買來的櫻桃髮夾。
一時間，葉言芝耳邊響起了方糖當時說的那句：“咱們一人一個，開學了一起戴去學校多好！”
……
糟糕。
真是糟糕。
“額……”想了想，葉言芝同她道歉，“對不起，糖糖，我、我忘記戴了。”
可她沒說實話。
那個櫻桃髮夾，早在葉晴剪她頭髮的那天，被葉晴沒收了。
抿抿脣，葉言芝低下了頭。
方糖大咧咧一笑：“沒事兒，你可以明天戴着。”
“嗯嗯。”葉言芝應聲點頭，心想着要不今天放學去一次商場，剛好第一天開學，不需要上晚自習。
與此同時，早讀的鈴聲響起。
玩鬧的同學們全部驚慌失措地回了自己的位置，方糖也坐在了葉言芝的前排，趕忙將書本拿出來。
班主任李響走了進來，一如既往，這個有些謝頂的中年男人拿着不鏽鋼的水杯，放在講臺上，表情嚴肅。
班長：起立。
全班同學：老師好。
三中的早讀是從七點鐘開始，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結束之後，學校又給大家留了半個小時喫早餐和打擾衛生的時間。
早讀剛下，方糖就急匆匆地轉過了頭，拍着葉言芝的桌子催促起她：“快走，小芝！去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這模樣，給不知道的人看還以爲方糖十分鐘愛食堂的早餐。
但其實，方糖之前是從來都不喫食堂，只是會無聊的時候陪着葉言芝去食堂溜一圈。
直到某一次，葉言芝帶着她排隊拿學校的特色早餐軟餅夾肉腸時，兩人遇上了同樣來排隊的周涯。
那之後，方糖就讓爸媽給她辦了張飯卡，往裏衝了五百塊，開始每天都跟着葉言芝去食堂。
方糖要做第一批衝到食堂門口的人。
她怕去晚了，食堂人多，不好捕捉周涯的身影。
這才火急火燎地拽着葉言芝，一路跑到了食堂。
方糖先是在還沒幾個人的食堂裏環顧了一圈，沒看到周涯後，她又站在了食堂的大門口。
像是一塊“望夫石”，探着腦袋往教學樓的方向看去，盼着周涯的身影。
盼了又盼。
方糖總算在陸陸續續走出來的人中，看到了周涯。
一整個寒假沒見，周涯的頭髮短了不少。似乎更瘦了一些，臉頰上沒什麼肉，露出來的手腕和腳踝也是細的過分。
他還是那樣的散漫，走在人羣裏，面色冷淡如冰，微微有些駝背，但依舊比身邊同行的人高上許多。
這種搭配，放在別的普通男生身上，女孩們只會覺得“裝”。
可週涯那張驚爲天人的面容，披個破布麻袋都會覺得清新脫俗。
方糖望着他，一不小心出了神。
周涯一步步邁上臺階，同方糖擦肩而過，推開了食堂的大門。
葉言芝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方糖，你怎麼還愣着？不進去嗎？”
方糖這纔回過神，連忙拉着葉言芝一同跟了上去。
她們跟着周涯一起排到了三號窗口前，因爲跑得慢了一些，所以和周涯之間隔開了一個人。
方糖一直盯着周涯的後腦勺，慢慢跟着隊伍往前挪動着腳步。
等到周涯到了窗口，方糖就略微往前站了一點點，聽他點了什麼早餐。
周涯要的是三中特色的早餐軟餅夾烤腸和紅棗豆漿。
等到了方糖那兒，她要和周涯一樣的，外加了一個雞蛋。
從食堂阿姨手裏接過來，就匆匆探着頭，追尋起周涯的身影。
周涯正朝着食堂靠窗的位置走去。
方糖目光一直緊緊跟着，拉着葉言芝一併走向了窗邊。
方糖選了可以在正面看到周涯的位置坐了下來，把餅加腸推給了葉言芝，“小芝，給你喫這個，我喫雞蛋和豆漿。”
葉言芝出門前在家裏吃了兩片面包片，所以沒買早餐。她時常這樣，一袋麪包片分三天當早餐，雖然可以省一點兒錢，但確實也不太頂飽。
她想了想，還沒接下。
方糖又催促：“快喫呀，不然一會兒涼了。”
葉言芝下意識想說謝謝，但想起來方糖不讓她說，就只能模仿她的語氣說了一句：“那我就不客氣了。”
方糖笑着，露出了可愛的虎牙。
“這纔對嘛！”說着話，方糖剝着雞蛋，擡頭朝周涯的方向看了一眼。
有幾個女孩躍躍欲試，似乎想要和周涯同坐一張桌子，但遲遲都沒敢上前。
周涯只吃着自己的早餐，漠視着周圍的一切，彷彿這個世界都與他無關，沒人能走進去，他也不會走出來。
而方糖之前聽葉言芝講過，說周涯初中的時候不是這樣獨來獨往的。
從前，他身邊時常圍着很多朋友，很愛笑，很健談，學習也很好。
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從省重點高中轉來了三中。
周涯就變成了這樣的冷漠怪，從來都沒笑過，整天都吊兒郎當的，時常翹課跑出去打遊戲，還被教導主任抓過好幾回，考試也成了墊底。
“真想看看周涯初中是什麼模樣。”嘆了口氣，方糖可惜道：“小芝，要是你初中的時候和周涯說過話，現在是不是就可以介紹我們兩個認識了。”
想了想，葉言芝回答她：“不過就算初中我和他說過話，他也不一定能記得有我這號人。”
方糖撇嘴，又嘆了口氣：“哎，也是。”
……
其實葉言芝一直都覺得奇怪。
方糖長得甜美漂亮，人也自信大方，一直都是班裏的團寵，沒有人不會喜歡她，而且她的社交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好。
之前高一的時候，三中舉行過課本劇匯演大賽，因爲班裏的服裝出了點小問題，需要臨時將節目往後調。
那時負責管理節目的老師是三中出了名的“兇狠”，大家都怕被罵，一個人推給另一個人的，遲遲都沒去協調。
直到，方糖接了這個差事。
她滿臉笑容地去，滿臉笑容地回來，成功拿下老師，還附加認識了負責主持的學長學姐。甚至後來方糖還帶着葉言芝一起，參加過學長學姐組織的聚會活動……
可就是這樣一個方糖，卻從來都沒有主動和周涯說過話。
就像葉言芝在趙明朗的面前一樣，方糖一直默默不語，卻又忍不住總會多看周涯幾眼。
想了想，葉言芝開了口：“糖糖，你有沒有想過，主動去認識周涯？”
方糖怔了一下，原本還泛着光的眼睛遽然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