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言芝正卡在一道幾何體上百思不得其解,坐在前面的方糖突然轉過了身。
“小芝,你還有多的黑色中性筆嗎?我的沒水了,借我一下。”
“有的,你自己拿。”葉言芝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着,頭都沒擡一下,“好像是藍色蓋子那一隻,那個要不是,你自己試一下。”
“行。”方糖開始在她筆袋裏搜索藍色筆帽,視線卻被另外一樣東西帶跑了。
“欸!小芝,你這盒子裏怎麼這麼多星星?”
一時好奇,方糖隨手拿起一個,發現這星星紙波光粼粼的,就忍不住舉了起來,對着陽光看去:“你從哪兒弄的這種紙,還挺好看。”
原本專注寫題的葉言芝突然擡起了頭。
她有些慌亂,一把將星星從方糖手裏搶了回來,重新丟進了筆袋,趕忙拉上拉鍊。
這副緊張兮兮地表現讓方糖察覺到了不對。
方糖看着她,神情變嚴肅了:“老實交代!這哪裏來的?”
“我閒的沒事兒用糖紙隨便疊的。”葉言芝衝方糖微微一笑,心虛地低下了頭,拿着筆在草稿紙上畫了幾條亂糟糟的線。
方糖纔不信:“不是哪個小男生疊好送你的?”
葉言芝連忙搖頭:“你別胡說,怎麼可能是男生送的!”
剛否認完,葉言芝心更虛了。
雖然星星是自己疊的,可是用的糖紙是趙明朗送的糖的……
葉言芝咳嗽了一聲。
她這人,一撒謊就容易臉紅緊張。
但方糖卻誤以爲葉言芝的臉紅,是害羞,所以依舊求追不捨:“我不信!這肯定是哪個小男生送你的!”
“小芝,你瞞着我認識帥哥了是不是?”
“是不是不僅認識了,你們倆還好上了?”
“啊,啊,小芝,你怎麼能不告訴我呢!”
方糖語速極快,根本沒給葉言芝插話的機會。
看她在那兒一個勁地腦補,葉言芝莫名趕緊自己是個背叛心上人的渣男。
只不過,這個心上人是方糖。
“真不是你想的這樣。”嘆了口氣,葉言芝解釋:“這個糖紙真的是我從別人送的糖上面扒下來的,星星真的是我自己疊的。”
“純粹就是覺得糖紙好看,不想浪費,疊完就隨手放筆袋裏了。”
方糖:“那你怎麼這麼緊張?”
葉言芝大腦飛速運轉,編了一個理由出來:“因爲……我知道你看到肯定會多想!”
嘴上是這樣說着。
葉言芝心底卻因爲瞞着方糖,很是愧疚。
她不是沒想過,將趙明朗的事情告訴方糖。
只是在所有想嘗試開口的時刻,葉言芝都會騰昇出一種恐慌感。
趙明朗是上帝留給人間的風光霽月,是無限的好風景。
她是被拋棄在陰溝裏不斷打滾,蹭了一身泥的小蝦小魚。
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
相遇是偶然,相識也是偶然。
他也只是因爲本性溫柔善良,纔對她施以援手,多加關懷。可明明知道這份溫暖不是獨一無二的,葉言芝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被趙明朗吸引。
葉言芝想,大概自己永遠都不能像方糖那樣坦蕩,大方在她面前表達對周涯的愛慕,哪怕他們連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因爲在她心裏。
所有的一切都是雙向纔有意義,也只有成爲被選擇的,最特別的那一方,這些東西才能被拿到檯面上。
……
心底嘆了口氣,葉言芝回過了神。
就這樣,方糖被她哄了過去,總算不追問了。
……
葉言芝埋着頭繼續開始寫題,沒過一會兒,班門口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周婉——”
然後,是女孩的疑問:“你上次說的那個女生,是哪個呀?”
葉言芝和方糖都怔了一下。
兩人不約而同地朝班外看去,只看到周婉拉着那個女孩往旁邊閃開了,有些匆忙,像是在怪那個女孩說話聲音太大。
那女孩沒再說話,但視線卻朝着葉言芝的方向看來。
方糖惱了:“這個周婉不會又在到處亂說吧!我真是服了她了!”
說着話,方糖站了起來,想去找周婉理論。
葉言芝卻很冷靜,只拽住了方糖的胳膊:“方糖,你坐下。”
“小芝,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去和周婉說明白,讓她給你道歉。”
“沒事的,方糖,你坐下。”
葉言芝衝方糖搖搖頭。
隨即,她站了起來,大步朝着門口而去。
她的事情,她自己解決。
此時此刻,葉言芝是這樣想的。
走出教室的葉言芝站在到周婉面前。
周婉被她的突然出現嚇得無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說話有些結巴了,“葉言芝,你有、有事嗎?”
旁邊的女孩臉色也瞬間尷尬了起來。
那種尷尬,是背後說別人閒話被抓包時的經典表情。
葉言芝瞥了她一眼。
既然大家都在議論,那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自己將那些傷疤扯開。
葉言芝擡起了眸子,開了口。
“你想找的女生,是我。”
“我叫葉言芝,我媽媽前段時間去醫院搶救過一回,因爲她吞了安眠藥。”
“你還有什麼好奇的嗎?如果你知道的,可以來問我。”
女孩不說話了。
怯懦地往後退了一步,站在了周婉身後。
葉言芝又對視上了周婉,用這一種極其強硬的語氣,說道:“周婉,把照片刪了。”
“什、什麼照片?”
“你手機裏的,我和我媽媽的照片。”
葉言芝的眼睛緊緊盯着周婉。
平日裏的葉言芝總是待在角落裏,只和方糖說說話。之前班裏的男生弄髒了她的課本,她也什麼都沒說,只是默不作聲地換了新的書皮。
以至於在同學們的印象裏,葉言芝是個膽小怯懦,受了欺負也不會反擊的人。
可他們不知道,葉言芝也有自我保護機制。
那是忍無可忍,被觸及底線之後纔會迸發出來的。
看着沉默不語的周婉,葉言芝繼續道:“周婉,未經本人允許的偷拍,是犯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