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不懂。

    無論是四皇子還是太子,兩人都是站在侯府對立面的。

    可爲何太子要在這種時刻站出來,幫南安侯府脫罪?

    察覺到雲曦臉上的困惑表情,雲姒伸了伸手,揉了一把雲曦的後腦勺。

    “瑛瑛,莫要擔心。”她低聲說,“事到如今,已經和侯府沒有關係了。”

    “可.....”雲曦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雲姒,還是想不明白,“阿姐,怎麼、怎麼會這樣?”

    雲曦勾起脣角,臉上帶着燦爛的笑意,溫柔說:“這就是阿爹他們想出來的對策啊,瑛瑛,你只需要認真看戲就好。”

    這就是崔清原說的解決辦法麼?

    雲曦輕輕應了一聲,扭頭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大殿中心的人,眉頭緊蹙,彷彿要把那人的臉上看出花來。

    她想,雖然阿姐讓她安靜看着就好,但她還是想要知道,崔清原究竟是怎麼做到,讓太子改變立場的,是也找到了太子的什麼把柄麼?

    這一刻,雲曦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是太過於“單純”了。

    似乎從阿爹趕走侍女的那天開始,侯府就不再是從前那般安逸了,好像有無數隻眼睛都在盯着他們,若是走錯一步,都能令侯府萬劫不復。

    而她不可能每次都幹看着侯府陷入危機,什麼忙都幫不上。

    在大殿中氣氛越來越沉默的時候,崔瑜光快步走到大殿中央,和崔九蘊並排站着,帶着些許嘲諷看了崔九蘊一眼,對皇帝作了一揖後,朗聲說:“還請父皇允許兒臣將人證帶到殿上來。”

    “準。”崔寒晏眯起眼睛,嗓音中帶着一絲寒意。

    “什麼人證,皇兄,你可不要胡亂說話——”

    崔九蘊的話戛然而止,因爲他看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得到了皇帝的傳喚後,健步從大門走了進來,等他走近了一看,發現這人如此眼熟,分明就是他的好同謀呼延連尉!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看向呼延連尉的目光也變得兇狠起來。

    這怎麼可能?!他和大沙國合作這麼久,他們怎麼會在這個骨節眼上出賣他!

    雲曦看着這走來的呼延連尉,卻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面前的這人......和天貺節上看到的那人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雖然有着同樣的長相和身材,可是,今天來的這個呼延連尉在神態和行動上,都和那天晚上見到的呼延連尉不太一樣。

    面前的呼延連尉身穿一件厚實的大沙民族的特色襖子,腰間別了一塊獸形青銅雕花通關令牌,頭上帶着一頂毛茸茸的高帽子,帽子上還插着一根硃紅色錦鳥的腹毛,看起來莊重無比,帽子下隱隱可以看到他一頭針扎似的頭髮。他挺着一個大肚子,以一種肩膀朝後的姿勢走來,明明每一個神態都很正常,但云曦還是覺得有些違和。

    就好像.....眼前這個人身上有一種氣質,不管是什麼模樣都無法摒棄。

    可雲曦卻想不通爲什麼,只好暫且壓下疑惑,靜靜觀看。

    “參見陛下。”呼延連尉對着崔寒晏行了一個禮,轉頭看向太子,兩人對視一眼,皆從眸中讀出了一絲笑意。

    “朕記得你。”崔寒晏見到這人,眼神古怪,“你是大沙國派來的使臣吧,怎麼,大沙國是想要反悔與我大夏簽下的協議?”

    “陛下,臣正是爲了履行諾言而來。”呼延連尉恭敬說道,一點也看不出他是個魯莽漢子,“我大沙能和大夏和平共處,是兩國百姓都樂於見到的事情,臣不想破壞現在的和平。”

    “可四皇子殿下多次給臣寫信,想要我們助他奪嫡,還許諾事成之後分給我們大夏的土地,此舉實在不是一個爲人民着想的國君的模樣,所以臣將此事告訴了太子殿下。”

    “豎子爾敢!”崔寒晏一驚,皺起眉頭,怒不可遏,“你可知說出這話代表着什麼?可有什麼證據?”

    呼延連尉笑了笑。

    “既然四皇子能拿出南安侯通敵的信件,臣自然也可以。”他說,“畢竟,真正做這件事的是四皇子殿下啊。”

    說着,他便讓一位太監把信件呈了上去。

    崔寒晏半信半疑,一封封拆開信件來看,越是看到後面,面色就越是深沉一些,看到後面,直接抓起桌上那沓還沒看的信,直接朝崔九蘊的方向扔去。

    “逆子!你自己看!”

    嘩啦——紙張亂飛,一下子撒滿了臺階。

    崔九蘊低頭一看,上面的字確實是自己的字跡。

    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眼中佈滿了紅血絲,狠狠刨了呼延連尉一眼。

    是,這是他的字,可他從未寫過這些信件!

    給大沙國的承諾也從來不是什麼“割讓城池”!

    好一個大沙國,居然敢在這種時候過河拆橋!

    他們合作了這麼久,究竟是爲了什麼,大沙國敢這麼做?

    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他在西北邊境找到了什麼?!

    在昭陽殿的衆人,坐在離得近些的人自然也看到了那些信,一下子神情震駭,久久難言,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早知道兩位殿下會在中秋宴上這樣爭鬥,他們就應該推脫不來的......

    整個大殿默然不語很久之後,作爲四皇子黨派的一些大臣,終於忍不住站了出來。

    工部尚書最先站了起來,顫顫巍巍走到前面,對崔寒晏說道:“陛下請聽微臣一言,臣是看着四皇子長大的,他是什麼爲人微臣最清楚,今日事情如此蹊蹺,還請陛下三思。”

    “是啊是啊。”御史大夫附和道,“陛下,此事一開始說的分明是南安侯通敵啊,一下子通敵的人變成了四皇子殿下,說不定.....這是南安侯的計策,和大沙人一起污衊殿下呢?”

    雲知明冷冷瞪他一眼。

    “這可是太子殿下帶來的人證。”雲知明冷笑,“曹大人是在說,太子殿下在污衊四皇子麼?”

    他身軀直直站立,宛如高峯孤峙,一身浩然正氣的模樣,讓剛剛出聲的人不住縮了縮脖子。

    “侯府沒有通敵。”崔綺雲放下茶杯,站起來說,同時眼睛盯着崔寒晏,“陛下,侯爺要去西北的理由,臣妹月餘前已經說清楚,絕無半點其他心思。”

    “倒是我這個好侄子,竟傳書信給侯爺,威脅侯爺呢,今日看到了這字跡,臣妾才明白,是誰傳的書信。”

    她讓身後的侍女給崔寒晏送上了字條。

    正是當初他們收到聖旨那天,信鴿送來的字條。

    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一首戰士戰死沙場的詩詞,一看便知,這是在嘲諷南安侯不自量力,怕是沒辦法從西北迴來,最後落得一個葬身沙城無人收屍的下場。

    崔寒晏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厭煩地看了一眼崔九蘊,揮了揮手,帶着些許疲憊道:“看來這些年,是朕對你太過於縱容了,才養成你這種性格,朕對你真的很失望。”

    “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說自己有證據,今日中秋宴,朕不想破壞這大好日子,所以這些證據,先放到大理寺,待秋後再一同審訊,若是你確實通敵,那朕也不能再縱容你。”

    “在這之前,你就先禁足吧,來人——”

    “陛下若是要把蘊兒關禁閉,就先把臣妾打入冷宮算了。”

    就在這時,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門口響起來。

    聽着這赤/裸/裸威脅的話,崔寒晏神色一變,身子坐直,眸子陰晴不定地看着那位走進來的女子。

    “你在威脅朕?”崔寒晏冷言問道,“你以爲朕不敢?”

    那門口出現的人果然就是那良國公的外孫女,崔九蘊的母妃,賢妃娘娘。

    賢妃根本就不怕皇帝,昂首挺胸走進了昭陽殿,態度堅決。

    “陛下根本不問青紅皁白,就憑這麼幾張僞造的證據,就說蘊兒通敵,臣妾還不高興呢。”賢妃說,“況且,這分明就是太子用來毀掉蘊兒的手段!因爲蘊兒前段日子,查清了當年宮中發生的一件大事!”

    崔寒晏眉峯微皺,剛想讓賢妃不要再狡辯。

    卻聽賢妃衝着崔瑜光,質問:“不知道太子殿下可還記得你的同胞兄弟,那不到十歲便夭折的大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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