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有他人身體的渴望稱爲慾望,佔有他人思想的願望稱爲權欲,佔有所有的一切,我們發明了一個名詞——愛情。

    右京溫柔地撥開她頰旁的碎髮,細細別在耳後。

    她的耳垂纖薄,帶一點點圓潤感。

    他不禁順着軟骨的耳輪,揉弄着,捏玩着女子敏感的耳珠。含吮上她的耳骨,染上他的溫度。

    “夠了!右京。”

    仗着男女力量的懸殊差距,右京抓着她的手和鐵鉗似的,難以掙脫。

    “遠遠不夠。”

    右京眉眼間的陰鶩與晦暗難明的欲色揉雜出一種令人發毛的偏執情態。

    他堅定而柔緩地噙住她的脣,卻遭來一頓兇狠的啃咬。

    熨燙工整的西裝被她抓扯的皺褶不堪。

    右京仍沉溺其中,就算嘴裏瀰漫開一片鐵鏽的血腥味,就算脣瓣被咬破咬腫。

    身後油鍋上煎得焦黑的牛排滋滋作響,燒開的水壺發出尖銳的嗚嗚聲,躁亂,暴動,不安的。

    他搜刮起內壁,舌根微微使勁,勾拉出她的舌。

    口腔黏膜受到刺激,分泌出津液來,來不及嚥下,就沿着脖子流了下來。

    舌頭一瞬感知到那種幾近被咬斷的疼痛,反射性地推開了她。

    耳光重重扇在他臉上。

    “朝日奈右京,你不要臉,我還要。”

    平日裏嚴謹完美的男人,此刻狼狽至極,衣衫凌亂,脣瓣紅腫烏青,絲絲冒着血,臉側印着泛紅的掌印。

    他再清楚不過了,他在做有違倫常的事。

    “滾回你自己的房間,這幅樣子你要給其他兄弟看到嗎?”

    說他沉迷不悟,頑固不化也好,他仍然甘之如飴。

    ——————

    早晨六點,天矇矇亮,放眼四野一片晨霧,人稀清冷,猶帶着幾分寒意。

    母親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喊他起牀,到公園跑上兩圈。

    他也樂見其成。

    她一身休閒運動裝,頭髮扎束成高馬尾,顯得清爽利落。

    他們慢慢小跑着,棗跟在她身後。

    在田徑隊的操練下,他邁步的節奏其實更快,運動量也可以更多。

    但是相比枯燥的訓練,他更願意享受難得的親子時光。

    早春的空氣,讓他肺裏的冷氣一掃而空,肺也翕張自如,渾身輕鬆。

    天邊吐出了魚肚白的微光,漸漸大片陽光曬在頸背上,蒸出恍惚的熱氣。

    跑過河岸邊,女子冷青松般筆挺的背影,成羣的白鴿自她兩邊接連逸散。

    一些低飛的鴿鳥,那撲扇的白翅,羽毛甚至根根可見。

    嘩地一聲聲橫過,只餘下一副道不明,卻落出閒雲野鶴之姿的女子。

    望着她背後秀逸的黑尾辮,心臟不規律地跳動着,分不清是因跑動而打亂的氣息,還是因爲她。

    ——

    兩圈下來,她秀挺的鼻子滲出細小的汗珠,還未平復下來的雙頰紅潤,她撐着膝蓋,啓脣細喘着。

    棗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裏,以至於太入神,引來了她詢問的目光。

    “怎麼啦?”

    女子笑意斐然,斜入鬢的英眉亦柔和下來,像是冬日裏浮冰折射的太陽。

    “沒…沒事。”

    棗搖頭,生硬地扭頭跑開。

    一向溫和沉穩的少年,此刻慌亂地掩飾着自己臉上的赧意,強作鎮定地跑到自動販賣機前,背對着母親。

    透明的玻璃屏映出他不自然的神色。

    零幣投進收錢口,發出鏗的脆響,裏面售賣的冰水被推落,軲轆滾到取物口。

    礦泉水的涼意,冰沁着手心,還沒擰開蓋子,就被母親攔截了下來。

    她溫聲輕斥着:“出了熱汗馬上碰冰的對身體不好。”說着,她從兜裏拿出手帕細細擦着他臉上的汗水。

    果然,他應景的打了個噴嚏。

    “冷嗎?”

    她一碰他的手,就發現手心僵冷又冒着溼汗,指尖凍得泛紅。

    她將暖烘烘的掌心團裹住他的手,搓揉着搓揉着,給他取暖。肌膚相貼,令少年自心底漾起一股暖意。

    她說:“沒關係,我給你暖手。”

    ——————

    牀頭櫃上的玻璃魚缸在恬靜的光靄下,折射出通透的白光。

    棗靜靜地躺在病牀上,右腿吊起,被繃帶圈圈綁着並打上了石膏。下脣的痣爲精緻的少年,憑添了幾分優柔文氣。

    母親修長的手指壓着鋒利的刀背,耐心地爲他削着蘋果,薄薄的果皮貼着她的手背卷着圈。

    不久,一顆削了皮,形狀漂亮圓實的蘋果就遞到了他面前。

    棗低聲淡笑道:“謝謝。”

    “以後要注意保護好腿啊,你不是要成爲職業運動員嗎?”

    母親的一席話讓棗更爲緘默不語,他側過臉,沉悶地說着:“我打算做公司職員拿穩定工資。”

    “夢想和生活,棗選擇了安穩度日是嗎。”

    少年的眼眶微微發紅,有些顫抖地回道:“…是。”

    “沒關係,無論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會無條件支持你。”

    他只覺眼眶中逐漫出濃郁的水霧,景象變得晦暗難辨,眼前的一切似乎顛倒也無所謂了。

    “無論是安穩度日還是成爲正式的運動員,或是一邊工作一邊長跑,我都會一直在你身後。”

    下午的太陽,由窗櫺橫浸到室內,湛明的光,於女子身側不着痕跡地流動着,她定定望着他,似要將其深深融入她的瞳眸中。

    “棗,沒事的,我相信你的選擇。”

    玻璃缸裏紅白相間的魚慢悠悠地遊着,哭累了的少年趴枕在女子膝上,呼吸安穩而綿長。

    在一息一恍惚間,物走星移。

    ——————

    恰好公司距母親的工作室近,棗也就安居在母親的畫室裏。

    複式的公寓,下層是作畫的地方,上層則留給他或堆放雜物。

    整整一層給畫布預留了很大的空間,有時候一進門,就是亂放的油桶,色盤,不同型號的筆刷,她就坐於其中,一撮頭髮沾着風乾的顏料,眼下淡淡的烏青,可是那雙靜心凝眸的黑瞳,亮得像透明的玻璃珠。

    他站在原地,心牀像壞掉的機牀一樣聒噪地戰慄起來。

    他想要重拾跑步,他想繼續跑步。

    ———

    在上司客戶刁難的要求下,他重做了不知道多少次方案,加班到了現在,也仍未過關。

    辦公室內只剩下電子鐘窸窣的轉動聲,同事們也早已下班。

    霓虹初上,紅紅綠綠的廣告牌熒光亮起,汽車躁動的鳴笛聲拉扯着疲弱的神經,太陽穴隱隱發痛,棗強忍着不適,慢慢走過人行道。

    他被擁擠的車流堵在大街中線,隔着一重又一重的車頂遠遠看到熟悉的面龐,她的烏髮在髮廊光亮的牌匾下,泛着一圈白光。

    就在一片滾動,車水馬龍的喧囂中,她遠遠朝他揮手。

    “棗,我們回家吧。”

    回家,他似乎沒入了滾熱的泉水中,周身的不適似乎都洗散乾淨,一心只有那個女子,只有她。

    他快步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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