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之外哥特式的寂寞,難得的午夜茶時間。

    逆卷憐司誠邀北川做伴。

    書房內,只有一盞手提燈閃着青白的冷光照在楠木桌上。

    月華在冷白的鏡面上反射着深邃的幽光,投照着他的半邊臉,從優美高挺的鼻樑上劈開兩半,鬼魅陰鬱,更爲冷峻。

    “茶泡得如何。”

    翠綠如雀舌般的茶葉鋪了一層在杯底,提壺灌水,那碎碎的茶葉渣滓便在青綠的茶水中飄浮,味道又苦又澀。

    “不錯。”

    她用湯勺挖一小勺提拉米蘇送到嘴裏,還剩餘一半時,她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杯耳將茶杯端起,右手提着杯耳,左手輕輕託着杯碟,移向嘴邊輕啜慢飲。這樣下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憐司暗暗在心裏估分,禮儀端莊,找不出任何差錯。

    她擱下茶,蹙眉問道:“憐司你真的很完美,不累嗎?”

    他嘴邊劃開一道從容自若的淺笑,繼續不緊不慢地注着茶。

    “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習慣。我人生的信條。”

    她搖搖頭,只道:“人生苦短,還好我奉行及時行樂的信條。”

    對啊,他本來最應該討厭她這樣不完美,吊兒郎當的人。

    可能,只是她不一樣。

    “有時候我會覺得憐司你纔是哥哥,修還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弟弟。”

    “這是自然。”

    他對此十分受用。

    —————————

    有時候那些滋生的穢物,攢積多了,只需破開一個小缺口,那些壓抑已久的情緒就會排山倒海地將人淹沒。

    他的心不是一堵密不透風的鐵牆,憐司發覺時,已爲時已晚。

    心裏藏着的名字曖昧地依洄在脣齒間。

    “北”上下脣輕碰,再分開。

    憐司低頭吻着她小小的發旋,這可能是他最喜歡的地方了。

    漩渦般的紋路,這樣看好像她就是他的了。

    沿着臉側的太陽穴一路輕吻向耳窩。

    “川”上下齒分開,輕輕吐出一個音節。

    熱氣噴拂在北川的耳窩。

    “侑風”舌尖輕點下顎,發出最後塵埃落定的音節。

    他發現自己在顫抖。

    夜非常靜,整個世界都死去了。只有他紊亂急促的呼吸聲,騷動着黑夜。

    屋子裏抖着暗淡灰白色的光,她均勻的呼吸不絕地送進他的耳朵裏。

    她不屬於我。

    撐在北川兩側的手,骨節泄憤般用力地鼓撐起。

    憐司擡起右手,重新撐在牀頭上,爲了不吵醒她,他慢慢向前移着身子,但劣質的木板牀還是傳出咯吱的鋸木聲。

    矯健軀幹所投射下的黑影罩着她,小小的發旋也隱匿於黑色的身影下。他微俯下左肩,一併將她的睡顏納入漆黑的羽翼下。

    但是手臂長期撐着的痠痛感還是一股股地將他涌沒。

    她的呼吸一聲聲刺入憐司的心裏,灰白色的燈光抖得更厲害,整個屋子好像都在動。

    他知道只要他再眨一下眼睛,淚水就會像廢棄塑料般不停亂掉。

    但他實在不想當着她的面哭,所以把腦額輕輕搭在她纖潤的肩上,濡溼了她的吊帶。

    驀然間,他感覺到一雙柔荑勾住我的脖子,怔怔地擡起頭。

    北川迷離的眼眸盈着透明的水光,酒氣的薰香慢慢融化在他的鼻端,她癡笑着,吻住了他。

    真實的,柔軟的。

    噴薄而出的熱氣,漸漸化成粘膩的汗珠,麻癢的感覺從發端流竄到腰脊。

    “侑風”

    她沒有停下來,繼而啃咬着他的脣,暗夜裏又多了一道紊亂又急促的呼吸聲。

    旖旎的熱氣蒸騰着,讓兩具較爲冰涼的軀體抑不住貼近。

    他不住崩緊腰腹,喉嚨發熱。她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似乎在催促着他。

    “修”

    肺裏的空氣一泄而空,黯淡的燈泡一閃一閃着,發出滋滋的電磁聲。

    “修”

    跪在她身側的雙腿似乎就陷落牀單,沉重如水泥塊。

    “修”

    別在喊了!

    別在喊了

    不知什麼時候,她就能輕而易舉地調動他的情緒,讓他哭,讓他笑。

    她緊緊地抱着他,吻着他。但絕望的麻癢感卻如白蟻食髓,接踵而至,她不安分地挪動着,牀亦劇烈地擺動着,咯吱難聽的噪音在破洞的心口颯颯叫囂。

    “北川侑風。”

    憐司緊緊扣着她的手臂,帶着她的手印在他的胸膛,讓冰涼柔滑的觸感停駐。

    我的心歸你。

    你卻不曾屬於我。

    —————

    凌亂褶皺的牀鋪,一夜未眠。

    她就蜷縮在他的懷裏,軟順的髮絲蹭在胸口上,喉頭髮癢。

    憐司粗糙的指尖顫抖着觸上她的發旋,指尖順着她的頭形輕輕打着轉。

    忍不住用自己精壯的手臂環緊她的腰,像一隻張牙露齒的野蠻雄性天然地圈佔他的伴偶。

    懷裏的人突然喫疼地拍着宿醉後的頭額,她一把推開他,使勁撐起身來。

    “憐憐司?”

    她幾乎是尖聲嘶吼着他的名字。

    他也撐起身子來,想要將浴袍披在她滿是愛痕的身上。

    她發狠地鉗住他懸在半空的手腕。戰慄着,聲音似乎是從漏風箱裏傳出來般。

    “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吸了一口氣,乾澀的嘴脣開合間幾乎要扯裂嘴角。

    突而,他陰測測地低笑着,連眉眼都放柔了,眼中卻浮起一層晦暗,他扶正鏡框,斬釘截鐵地宣佈着:“想都別想!”

    “想要和我擺脫關係?嗯?”

    他步步緊逼,瞳孔中充斥的駭人驚紅吞捲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繼續和修在一起?我來告訴你吧。”

    長舌由上自下拖移着,舔掃着脖頸,耳邊,尖牙破開薄膚,起初是淺淺戳入,而後是深深頂入,脣瓣嘬合,猛力吮吸着,舌尖翻攪着,嘖嘖有聲。

    收回尖牙,男人又恢復了以往寡淡驕矜的模樣,一雙若雪野中明紅寶珠山茶的血瞳,偏執凝定地映着她的縮影。

    “我會無處不在地,橫隔在你們中間。”

    —————

    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在耳邊響起,她的視線恰好飄到牀櫃上。

    突然不知道怎麼想的,就打開了第一格,拿出從來沒用過的菸斗,吸起了煙。

    “你好自爲知。”

    他獨獨像一尊硬化的石像,背對着她坐在牀邊,久久未語。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