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良真純一直記得那個姐姐,幾年前,他們一家去海邊度假。

    日光正盛帶起了視網膜一片青白,又或許是記憶的模糊。

    一層一層海浪盡染金輝,天邊只停留點點碎雲,她坐在滾熱的沙礫上,堆塑着沙堡。

    一個穿着白色吊帶背心,內搭外穿一件透薄的明黃防曬衣的女人蹲在了她身前,草辮的網格狀沙灘帽投下一片弧狀的陰影,只露一點陽光下晶潤的鼻尖。

    “你堆的沙堡真漂亮,我可以和你一起堆嗎?”

    小真純有些靦腆地點點頭,將堆沙的鏟子,耙子小水桶一骨碌推給這個漂亮姐姐。

    赤井秀一從海中游上來,漏出肌理緊湊,光潔勻稱的胸膛。摘下潛水鏡望向他的妹妹,貼吸穩牢的泳鏡印下一圈淡淡的紅痕,男人的溼發朝後撥弄,敞露的額面顯得飽滿硬朗。

    他也注意到這位陌生女子,瞧見妹妹燦放的笑顏,他一向沉靜嚴峻,不近人情的冷顏也化開些許。

    如鋒的薄脣微微勾起,他只是不善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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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燈初上,人聲喧鬧。兩岸屋宇,鱗次櫛比。

    “謝謝你,陪着我妹妹。”

    月光下,他如松如柏,身姿凜然挺拔,婆娑的光影中男子面容顯得高鼻深目。

    他們緩步走在海岸邊,海拍着礁石,青白色的浪花推來,覆埋他們一大一小的腳印。

    “你沒笑我幼稚就不錯啦,不過你妹妹在堆沙子這方面真的頗有建樹。”

    細小的沙粒翻滾成一波波麥浪,載着男人沉厚的笑聲,飄向海天相接之地。

    “很高興認識你。”

    心跳聲隨海水一起一伏,一涌一退。

    ———

    走完沙灘,他們在市集裏閒逛着。

    地攤上琳琅滿目,但一顆閃着幽昧綠光的寶石一下吸住了北川的注意。

    “這顆寶石很像你的眼睛。”

    赤井秀一被說得身軀一震,不自在地擡手在頸椎處按了按,手臂的肌肉自然地賁起一塊。

    “嘛,我的瞳色要更深一點。”

    “老闆,多少錢,我買了。”

    她將買下的寶石乾脆利落地塞進他的手心裏。

    夜月撒落星星點點的甘霖,襯得女子笑眼真摯而明亮。

    她的眼角尖而細,雙眼皮窄窄的,直到後半段才延展開。狹長的眼型,眼尾上挑,捎着魅意,笑時眼下可見一條細細的臥蠶。

    “把這個送給真純吧,小姑娘肯定喜歡這種閃閃發光的東西。”

    他將這輕輕小小的寶石盈盈一握,複雜的心緒剎那間凝結成一粒透明的金剛石,四面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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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良真純後來見到她的哥哥彎下臂膀,扛起那個姐姐,他握重槍的手很有力,微微收緊便箍得很牢固,輕而易舉地將姐姐放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坐着。

    常年鍛鍊的男人渾身硬邦邦的,肩胛骨把人硌得生痛。

    姐姐還不滿地嘟噥着,揉玩起他毛絨的黑色針織帽,雙腿輕輕晃盪。

    小真純不樂意了,嘟着嘴喊道:“哥哥偏心!我也要坐你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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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交往了,後來同居在一起。

    油墨香隨着報紙翻動散在空中,白飯軟糯氤氳着暖煙,暗紋白瓷碟裝着精緻醬菜。

    舌急不可耐地交織在一起,男人的舌尖舔過她的牙列,掠過上顎。開始了渴望已久的進食。

    她在他舌尖上嚐到漱口水的薄荷味和微弱的鹹,嚼到主食,感受混合着米香和魚片清甜鮮香的味道。

    赤井拇指在她白而軟的大腿內側按出很重的指印,細攆,捻轉研磨,一雙漾着粉瓊脂般的膝蓋左右磨蹭着。

    手感跟一捏就出水的荔枝似的。

    北川雙手吊在他的脖子上,從脣齒的磕磕碰碰間擠出一些短句。

    “喫完…早餐…先。”

    剋制隨着她的哼唧土崩瓦解,男人含着溫熱的湯水哺渡了進來,湯汁爭先恐後往喉嚨深處流竄。

    吞嚥不及的黏膩汁液沿着微啓的脣角肆意流溢,沾溼鬢髮,匯落於她凹陷的鎖骨細窩中。

    雙手有力地把控着她的胯部,顛簸着,幫助她上下起伏如同騎在一匹奔馳的駿馬身上。

    他把槍托的粗糲指腹撫上她情谷欠中酣美的臉。

    “這樣喫早餐也行。”

    言辭中包藏着得意的禍心。

    ——————

    北川推開店門,門鈴泠泠地響。

    初一步入就聞到一股烘烤的芬香,剛刷完糖霜的瑪德琳出爐了,剛出爐脆度風味居於完美。

    戴着圍裙的少年皮膚黑麥色,像是瑞士的進口杏仁巧克力。一頭茶色於光下呈耀眼的淡金色短髮,俊眉修目,率直明朗。

    “你好,小姐。”

    他遞來餐牌,笑容爽利。

    “要試試本店的新品嗎?”

    北川適然落座,慢道:“最受歡迎那款吧。”

    ———

    是那位先生的女人。

    安室透琢磨着如何向這位女士搭話。

    不想她主動和他搭起話來。

    “你認識樓上偵探事務所的小男孩嗎?”

    “你說柯南呀,當然認識。”

    他拉開旁側的椅子自然地坐下,撐着下頜笑語連連。

    “感覺被治癒了。”

    安室透好奇地眨眨眼。

    “嗯,怎麼說?”

    烤箱內膨脹的芝士蛋糕慢慢回落。

    “當面點膨脹時,就像種在泥土的種子破土而出。是新生命的萌發,讓人有種愉悅的感覺。”

    她的脣瓣輕靈地翕動,從樹上的葉間篩下的一片陽光點灑着女人的臉龐,她眼中的星子在無意中閃。

    店內音樂循環着舒緩的慢搖,黑貓伸着懶腰,她桌子上的熱巧克力餅乾還冒着熱氣,咖啡淡淡的苦香瀰漫在空氣中。

    這一切的安好,讓人的心尖止不住地發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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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井秀一長出着氣,隔着電話,卷着電流的低磁男音沉鬱地墜入耳蝸。

    “爲什麼你要…”

    “分手吧。”

    細密的抽痛一波波洶涌襲來,無以言喻的絕望與急怒,連呼吸都痛不可抑,如同被千絲萬縷的蠶絲一根根收縮纏緊,直至勒得他的心臟血肉碎爛。

    嘴脣無言嗡動兩下,赤井墨綠色的瞳固結上一層凝重的鬱色。

    “北川侑風,我知道原因。”

    他強制自己冷靜下來,但還是於事無補。他舔了舔後牙,冷聲道:“休想甩開我。”

    他突然想到以前,每每事後,她總會從錫紙板裏摳出來兩粒避孕藥。

    早知如此,他肯定會阻攔她。

    他赤井秀一,有一天也屈從到要靠孩子綁住那個薄情的女人。

    他想盡情擁吻她,盡情地蠶食着戀愛的歡愉。

    就算要折斷這枝罌粟,就算碾爛葉瓣,悽美地碎落一地。

    他也想拾起她最後枯萎的生命,撕扯吞咬,將愛嚼爛,連同她的淚水一起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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