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頭黑髮從腦額向後梳，挽成一個髻，低低地垂在頸窩處。
一身藍嗶嘰西裝，一件軟領的白襯衣，繫着一條藍領帶，清貴俊逸。
這位臺上新來的女老師，霎時引起班級上的女生團簇在一起祕話，像小麻雀似地低聲喳喳喳。
中森青子也不由悄紅了臉，戳了戳快鬥，暗道：“新來的女老師怎麼這麼帥。”
是她。
快鬥感到突然有一道白熱的、亮得叫人睜不開眼的閃電劈過。
“快鬥你怎麼了？”
望見竹馬神情不對的中森青子，即刻蹙起細眉，關心擔憂着。
“沒事…”
腦子嗡嗡作響，心亂如麻。大腦至少宕機了半分鐘。
投屏上可見她櫻草色的淺黃甲片，攥着中炭唰唰排着線，寥寥幾筆，透視比例就濃縮在紙上。
“先定高低左右的位置，再是物體和投影，注意線條的輕重變化，前重後輕。你們先不用排線，把主體畫完再說。”
黑羽快鬥更加心緒不寧，他如坐鍼氈，根本無心聽講，恨不得馬上下課，倉皇逃竄。
聽着這些素描的步驟方法，實踐理論，他就直想打瞌睡。
波斯貓般機敏靈動的瞳眸被沉重的眼皮覆住，此刻睡眼半闔不闔的，睏意綿綿。
同學們都開始削筆作畫，他睡眼朦朧地拿着硬炭戳着空白的素描紙一挑一挑的，紙上遍佈密密麻麻的筆頭圓點，和雜亂無序的歪扭線條。
不想卻引起了北川的注意，她眼帶笑意，深黑色的眼眸卷着殘墨。
她的視線有如實質，一寸寸勾畫着他的輪廓，素手似徘徊遊移在身，少年的喉結不住上下滾動，渾身發緊發燙。
他不住腰背挺立，假裝畫起畫來。
她勻長的細指一下下敲扣着講桌的邊沿。
“畫不完本節課內容的，下午放學留堂。”
她的笑容更盛，玩味促狹，多少有抓弄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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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聲一響，黑羽快鬥踩着點如蒙大赦地逃離教室。
但他忘了他沒有完成課堂作業，所以幸運地成爲全班唯一留堂的同學。
辦公室只有她一人，他就坐在她旁邊觀畫步驟，近了能聞到她身上深邃的香氣，年份悠久的佳釀干邑白蘭地，酒香在鼻腔中緩緩遊走，後味綿柔悠長。
頓加豆和木桶的香氣已經沁在酒裏，讓白蘭地有了焦糖一般的煙燻質感。
有點苦、有點嗆，並不是年輕人喜愛的口味，但一定是一個飽經滄桑的靈魂會欣賞的香氣。
而她就像是風乾的油彩畫，滄桑，各種顏色塗抹疊加至不可辨。
她彈了彈他的額頭，笑斥道：“想什麼呢？專心點。”
“好好好，我會專心聽的。”
話是這麼說，但他對美術真是一點興趣也沒有，視線一飄，竟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畫，瞳孔驟縮。
那是他的素描頭像，她筆下靈動的線條，強調對象的節奏，發揮着構圖創造力，生動豪放。
黑白灰的細分，令層次更爲豐富立體，表現出畫面的虛實，深淺。豐富明快的調子使得畫面質感更加強烈。
以她之手，一筆一筆勾勒描摹，繪織出了畫面上黑白的他。
他手中的筆尖斷裂了，留下一道扭折的亂線，灰黑的粉末四散。
心臟被咚咚叩響了，起初是緩慢磨人地一下一下，後來敲叩得越來越急，越來越劇烈，他深深陷入無端的妄想中，無法自拔。
“啊，這個是你上課不認真聽講發愣時，我隨手畫下來的。”
“是不是看上去傻不愣登的。”
“北川老師！”
少年的臉像煮熟煮透般紅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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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到來之際，學校興起派愛心巧克力之風。
黑羽快鬥站在教師辦公室門前躊躇不前，他手中躺着他的心意，紅絲線綁着的透明紙袋中，透出裏面一顆顆堆壘的，形狀不一的巧克力，底部還散落些許碎碎的巧克力碎屑。
老師辦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一點可供揣測的捕風捉影都沒有。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去…”
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門被推開來，辦公室微涼的冷氣撲面襲來，快鬥倏地將巧克力背到身後。
北川起先還有些愕然不解，後來像是想到什麼，興味盎然地笑望着眼前的少年。
“北川老師…”
少年長呼出一口氣，平穩下促急的心跳。
混不吝地扮酷插兜，彆扭地轉過頭，將巧克力硬塞進北川手裏。
撒腿就想迅速退場時，她拉住了他。
她的嗓音極爲溫柔，似一捧清水灑落池畔。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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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的，她接到了赤井秀一的電話。
他低磁的嗓音帶着微妙的期許。
“情人節快樂，你情人節打算怎麼過？”
“嗯，身邊有一個新人選了。”
她咬下一半巧克力，含着微融的黑巧克力同少年共享着，發苦的甜味瀰漫開來，化成一灘粘稠的可可醬，來回泅渡着。
階梯上映出摺疊的交匯黑影，相擁着的人影下有隻跳下樹枝銜起短木的小鳥。
“情人節快樂，北川…侑風。”
快斗的笑容爽朗間又參着幾分痞氣。他的藍眸粲然明亮，似沾着深海中最醇的那抹藍。
他這番情態，叫北川想拆吞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