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宴清遲遲沒有動作,姜明月睜開眼睛,眨了眨眼睛理所當然答道:“當然是讓你打我啊!”

    說起這話,姜明月着實有些不太好意思,畢竟這句話聽起來真是太讓人欠揍。

    好在姜明月及時領會到了自己原本想要表達的意思,連忙糾正,“我的意思是……我之前不是不小心打了你一次,所以你心裏不舒服的話可以打回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那件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少女的眼眸落滿溫柔的日光,和遠處落滿霞光的山巒彷彿融爲一體。

    她實在太過明亮,也太過耀眼。

    一陣清風吹拂而過,兩人的髮絲輕輕揚起,沈宴清眼眸微眯,彷彿流淌着細碎浮光。半晌,他才輕聲說道:“我有事要跟你說。”

    他打開房門先行進去,姜明月緊跟在他身後,甫一進門,她才恍然想起,莫不是沈宴清覺得在門口打她怕被人看見,所以才選擇到房間裏面的?

    背對着她的沈宴清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也給她倒了一杯,示意她落座後,才輕聲開口說道:“你的身份,唐聞歸已經猜出來,我便沒有繼續隱瞞他。”

    姜明月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要跟自己說這件事情,她愣了愣,錯愕問道:“你真不打我嗎?”

    沈宴清險些沒拿穩手中的茶杯,輕輕嘆了口氣,“我手裏的杯子好歹值一兩銀子,經不得嚇。”

    聞言,姜明月頓了頓又道,“那你真原諒我了?”

    不然呢?他還能怎麼辦?

    總不可能真打回去?

    那像什麼話!

    沈宴清頷首,“嗯,這下你滿意了?”

    “你沒生氣就好,我就怕你生我的氣。”姜明月捧着清茶,脣邊漫上一抹溫柔的笑意,“那我以茶代酒,向你賠罪。”

    輕輕一碰杯,兩人冰釋前嫌。

    “對了,你什麼時候竟然花了一兩銀子買這茶杯的?我看這茶杯的質地尚可,你竟也捨得花這些銀子?”

    姜明月好奇地問了一番,沈宴清表示,“偶爾花點銀子享受一番,這不是你教我的麼?”

    他說起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時不時落在姜明月的身上,看得姜明月渾身不自在。

    “居然是我害你墮落至此?”姜明月覺得自己很是無辜,“這個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吧?我可不能背這個鍋。”

    只要一想想以前兩袖清風、一心求財的端方公子因爲自己無意間的薰陶,居然開始大手大腳花錢,頓覺心痛不已。

    她總覺得,這個男人因爲被金錢腐蝕了面貌,如今竟然也開始驕奢起來。

    眼看姜明月一臉苦大仇深,最後善心大發的沈宴清決定澄清此事,“不是我買的,唐聞歸送的。”

    “唐聞歸送的?”

    “嗯,有人送給了唐聞歸,他家裏已經有了一套別的茶具,便將此物送給我。”沈宴清解釋道,“我已經交代過他,讓他不要將你的身份聲張出去,你要是還有別的要求,也可以同我說。”

    早在被車伕阿寅帶走,姜明月就做好了身份暴露的準備。

    畢竟她想過,要跟着唐聞歸和沈宴清長期生活在一起,身份暴露是遲早的事情。

    不過如今,她對於另一點還有些好奇。

    “你哪來的那麼多手下,你不是沒錢,身無分文嗎?”

    姜明月當初離開京城的時候,手裏頭的人背叛的背叛,逃跑的逃跑,直至今日手中都沒有可用之人。

    饒是她空有一大筆銀錢,都找不到花的地方,可沈宴清倒好,看着生活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看着手中沒有任何權勢不過是區區一布衣,居然還能召集那麼多的手下?

    這裏面要是沒有問題,她是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對於姜明月的咄咄逼問,沈宴清直言,“他們不是我的人,是我母親的人。”

    姜明月先前聽過沈宴清的生母早早離世,但是沒想到他的生母居然會有這麼多的下屬。

    “你母親莫非是王侯的女兒,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下屬?”姜明月狐疑。

    沈宴清幽幽看了她一眼,“你也知道我身無分文,後來下屬背叛的背叛,逃跑的逃跑,直至今日,那些人剩下的寥寥無幾,我手裏頭漏出來的銀子也只夠養活那麼些人了。”

    姜明月:“……”

    等等——

    他這套說辭,怎麼這麼像她心裏頭想的那些話?

    確定他沒有偷聽別人心裏話的特殊能力?!

    姜明月:“你覺得你說的這些話我會相信嗎?”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你想要得到的答案我都告訴了你。”沈宴清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清冷溫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所以,你考慮的怎麼樣?”

    姜明月一頭霧水:“什麼考慮的怎麼樣?”

    沈宴清輕描淡寫補充了一句,“我覺得你非常需要那些護衛保護你的生命安全,你覺得呢?”

    他的脣邊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仿若和煦的日光照亮大地——

    個屁!

    他就是想她兜裏的銀子!

    想到他前前後後迅速轉變的態度,姜明月皮笑肉不笑,雙手環胸,目光微微泛涼,“你說呢?沈表哥?”

    最後的三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偏偏沈宴清還沒有自覺,從袖中取出早就寫好的紙條遞了過去,振振有詞道:“這些護衛劃分爲一二三四,共四種等級,你且看看想要哪一種?”

    他的字跡清雋乾淨,若這些字是一篇文章的話說不準姜明月還有心情一一往下看,可偏偏這是一份明碼標價的賺錢指南吶!

    想到這裏,姜明月脣邊泛起一抹薄涼的冷笑,微微勾脣表示,“我也覺得我需要護衛。”

    沈宴清面色不變,眸光微動,正準備等着銀錢重新撲進他的小金庫時,忽而就看到姜明月朝他湊了過來,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近。

    姜明月的臉上沒有塗抹任何易容粉末,整張芙蓉面乾乾淨淨,細潤如脂,粉光若膩。

    她和他四目相對,只見她的那張粉嫩薄脣一張一合,身上的清幽香氣撲面迎來。

    “沈表哥,你願意做我的護衛嗎?”

    砰——

    沈宴清的心絃倏然繃緊又炸開,整個人錯愕地幾近不能呼吸,從身到心升騰而上的熱意令他面頰泛紅,如抹朝霞。

    他此刻的心緒起伏不定,就像是浩瀚大海上的一葉孤舟飄飄蕩蕩,始終未能找到停靠的地方。

    喉結上下滾動着,就連心緒都是一重緊跟着一重。

    “我——”

    面前的少女等候着他的回答,沈宴清剛開口說出一個字,突然,門外重重的腳步聲傳來,房門被人迅速推開。

    “少爺,那個被關着的人說要見你——”

    影竹不知不覺進門,才一打開就錯愕看到自家少爺正坐在椅子上,而沈明月一手撐着桌子俯身凝着沈宴清,兩人的姿勢太過曖昧,驚得他瞬間倒抽一口涼氣,隨後迅速捂住眼睛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喊着,“我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是什麼?

    姜明月一臉詫異地看了一眼影竹消失的背影,又回頭看了一眼坐着的沈宴清,訕訕說道:“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沈宴清睫羽微垂蓋住眼瞼,墨如點漆,“你說呢?”

    姜明月面上的笑容僵住了,立即轉身就走,要不是她離開的時候沒有表現出同手同腳的話,或許她心裏頭就不會那麼虛。

    待她走後,半晌,沈宴清才從胸口吐出一口濁氣,聲音慢悠悠散在風中。

    “膽小鬼——”

    ……

    車伕阿寅被關了幾天,沒水沒糧的情況下終於選擇屈服。

    他此刻跪在沈宴清的面前,整個人狼狽不堪,等沈宴清隨手扔了一塊麪餅給他,他飛快奪過三兩口就全部解決。

    吞嚥下去的時候險些被噎住,還是影竹好心給他倒了杯水,他纔將麪餅順了下去。

    “你真的想清楚了?既然選擇服從我,那就必須將我當成主子,不能有任何背叛。”沈宴清坐在上首目光冷凝,眼中沒有絲毫溫潤的光澤。

    阿寅在心底苦笑,幾乎都要哭出來,他不歸順能怎麼辦,他可不想死在這裏!

    況且,況且他以後要是尋了個機會,一定要——

    阿寅想得很好,來一場計中計,誰知他剛把這個點子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突然嘴巴被人掰開,隨後一顆紅色的藥丸扔到他嘴裏,入口即化。

    “啊,你們給我吃了什麼東西——”

    阿寅將手伸到自己的喉嚨裏,想要把那顆吞進去的藥丸弄出來,豈料,沈宴清雲淡風輕說道:“沒用的,那顆藥丸是我特製入口即化,除非有我的解藥,否則每過一個月必定毒發一次。”

    話畢,阿寅瞬間看向沈宴清的目光宛若看着惡魔,他難以置信地聽着沈宴清繼續說道:“你要是想要繼續效忠你原來的主子大可以一頭撞死在那牆上,若想活着,以後都必須聽我的吩咐。”

    沈宴清的步履慢慢踱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睨着他,

    那一瞬間,阿寅似乎從沈宴清的那張面孔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又迅速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那個想法徹底摒棄。

    最終,他俯下身子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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