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馬車內久久無言。
“明日，讓趙深也去我那裏吧，我準備請個先生。”姜修想了一會兒說道。
趙染聽到後先是驚喜，緊接着就覺得不好這樣做，拒絕道：“還是不了，我在鎮上也打聽到了一個不錯的先生，就不讓他過來給王爺添麻煩了。”
“隨你，本王請先生只是做做樣子，並不跟着他上課，你隨時可以改變主意。”姜修有意要補償趙染，見她不接受也只能旁敲側擊地引導她，說他用不着這麼個先生，完全是做樣子的。
趙染不做聲，垂眸思考，她知道如果是雲王請的先生，一定比鎮上的先生強不少，對小深的學業也有益處。
她在心裏糾結了一番，面上不好意思道：“如果王爺那邊方便，我是願意讓小深來的。”
姜修道：“沒有什麼不方便的。還有一件事，因爲現在你的身份是我的侍讀，最好每日留在我身邊，我也會教你些東西。”他邊說邊瞥着趙染的神色，見趙染表情沒有變化，心裏定了定。
回去後姜修沒讓趙染服侍，說是讓她先去休息，明日給她放一天假，讓她去和她弟弟說先生的事。
趙染聽後也沒有客氣，知道姜修不是非她照顧不可，這府裏還有不少下人，她就去休息了。
第二日趙染回家時，她母親正在院子裏餵雞，看見她站在門口眼睛裏都閃出了亮光，“小染，你回來了！小深，快出來，你姐姐回來了！”
趙深聽見後也是一陣風一樣從屋子裏跑出來，“姐姐回來了！”他蹦跳着撲進了趙染懷裏。
趙染笑道：“姐姐就回來一天，晚上還得走呢，不過倒是給小深你找了個好先生。”
三人說說笑笑地進了屋，趙染把姜修的身份和母親弟弟說了，但沒說她去皇宮遇到趙萱一事，只說雲王選她做侍讀，府上請了先生，讓弟弟過去也跟着讀書。
母親聽到後感激老天開眼了，這是什麼樣的運氣才能遇上這樣的好事，就算是在盛京這樣的好事也得爭破頭，如今輕飄飄的就落下來了。
趙染失笑，在盛京確實是得爭破頭，看那日備選的十人，身份家世與她都差不多，那麼就是說每個家族裏只選一個人。如果大伯父沒把她趕出來的話，那個去競選的名額也落不到她身上，還真是禍福相依呀。只是天上掉餡餅砸在頭上也挺疼的，她如果陛下沒有準備那一批備選侍讀，也輪不到她。可趙萱也是實實在在給她心上紮了刀子，讓她難堪。
說清楚後她又在屋裏收拾了收拾，發現實在是沒什麼可帶的，最終只揹着一個小包袱就去了姜修那邊。
還沒到天黑趙染就回去了，她再進到姜修給她安排的那間屋子，裏邊佈置卻完全不同了。
原本是空空的屋子，裏邊只放了一張桌子幾個凳子，現在進去卻見一個大大的白玉屏風放在左側，裏邊是牀榻和一個小的梳妝檯。外邊是一個書架，上面放滿了書，前邊有一張書桌，桌上置了筆墨紙硯等物。上邊懸着一幅字，是秀氣的簪花小楷。在這些書本字畫的點綴下，整個屋子都透着一股典雅大氣。
她有些疑惑，去旁邊的正屋問姜修她應該住哪裏。
姜修聽她這麼問，以爲房間改了佈置她不喜歡，擱下手中的筆，“府裏屋子都是乾淨的，你如果不喜歡那間屋子的佈置，換一間也可以。只是我準備教你些東西，才佈置了那些，你若換了地方，那些書本什麼的也得跟着換。”
嗯？趙染滿頭的問號，她一個小小的侍讀至於這麼大費心思嗎。但人家雲王都說得這麼這麼明顯了，她再拒絕不就不識好歹了嗎。
於是笑了笑道：“謝王爺費心，我剛剛是以爲這屋子挪做他用了。”
“嗯。早些休息吧，明日開始要盡你侍讀的職責了。”姜修道。
趙染問明白了，心裏沒有糾結，便行禮告退了。
她再回到那間屋子，手撫過書架上一本本書，心裏涌出一陣陣心酸，在府裏時她父親爲了讓她讀書，曾力排衆議給她單獨闢過一間書房，家裏其他的女兒們都沒有。當時她還覺得讀書是件痛苦的事情，總是不願意過去，現在想要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其實出府能遇到姜修這樣的主子，她該是花光了她的運氣的。這屋子一看就是用心佈置過的，姜修說要教她學些東西是認真的，所以纔會讓人佈置了這間屋子。但事實上，當時她在府裏有自己的書房就已經很出格了，皇室公主也沒有這樣的特權。人們相信女子無才便是德，姜修肯給她這樣一間書房一樣的屋子，她真的很意外，所以一開始進來時就沒想過這是姜修專門佈置成這樣的，只當另有他用。
第二天趙染頂着一雙腫桃眼出現在姜修面前時，也是讓姜修驚了一下，隨後就讓青竹去取消腫的藥來。
“你昨天晚上這是幹什麼了呀？怎麼眼睛腫成這樣？先去抹些藥再過來。”姜修把藥遞給趙染，讓趙染自己去抹藥。
姜修也料想到趙染還對昨日的事情耿耿於懷，想着今日就先開解她的心情，他自己也有過類似的經歷，真的很難受。
待趙染再進來時，姜修指了指一邊的座位，“坐。”
趙染看着桌上空空的，倒不像準備教她學什麼的樣子，看向姜修，輕輕點頭表示坐好了。
“你想成爲一個什麼樣的人，或者說你期許中這一輩子該怎麼過？”姜修問的時候開始撥動琴絃，奏出絲絲縷縷的音樂，飄渺而虛幻，撥動這趙染的心絃。
趙染仔細地思考着，回答：“就現在而言，我只想賺足夠多的錢，給母親和弟弟提供足夠好的生活。”
“你自己呢？”
“我？活着就行。嗯，如果之後可以的話，我想找個地方隱居。”趙染又想了想，分外認真地回答。
一聽到隱居，姜修正在彈琴的手顫了一下，他明白趙染這是在接連的打擊下想逃避現實了。
“如果之後還能回寧侯府，你會回去嗎？”姜修拋出一個誘惑條件。
“回，當然要回去！”趙染這一次不假思索，回答地斬釘截鐵。
聽到這個回答姜修略微放了放心，還有慾望，很不錯。
“王爺，我也想問你個事。”趙染擡眸，看着姜修，見他點頭，便道：“我現在很糾結，我恨趙萱，恨寧侯府所有人，但我又覺得是我自己沒能力保護不了自己，也不該怪別人，我不知道哪種想法是正確的，我甚至覺得自己不太正常。”
人一旦處於低位又在逆境時，就會陷入厭惡世界和懷疑自我之中，趙染這是把兩樣都佔了，畢竟這接二連三的打擊換任何人都很難承受，更何況她還心思細膩把家裏所有的擔子都壓在了自己肩上。
“你會有這種想法再正常不過，兩種想法能融合一下就更好了，因爲你恨寧侯府所有人，但沒有能力，所以要不斷提升自己，到時候再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就不必委屈求全了。”姜修循循善誘道。
趙染聽姜修這樣說，覺得他說的很對，自己一直也是這樣開解自己的，她突然捕捉到了姜修話裏的關鍵信息，“王爺，您的意思是我還能回寧侯府？”
聽到這個問話，姜修直接笑了，“你以爲寧侯是什麼人？你在陛下面前已經露過臉了，就算爲着他的官聲着想，時間到了頭也會接你們回去的。”
得了這句定心丸，趙染覺得不是自己勸解自己沒有作用，實在是自己沒有這麼確定性的信息，當一切都在推斷時，安慰也變得小心翼翼。
她臉上立刻掛上了笑，心想：這次宴會雖然受了些委屈，收穫還是蠻多的嘛，何況之後姜修也替她報仇了，算了。這件事就此揭過吧。
見她的笑容開始明媚起來，姜修站起身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今天的任務還算簡單，也不考你理解，前十頁，背會。”
他邊說邊翻着書，最後站在趙染桌前，把書遞給她。
趙染訕笑了一下，接過書，翻開看了一眼，發覺是以前背過的，不禁竊喜。
上揚的嘴角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就聽到姜修道：“因爲這個任務比較簡單，下午的時間你來找我拿張帖子，練字。”
“嗯，知道了。”趙染低頭裝作看書，想着姜修這人怎麼還不出去，坐的還那麼穩。她悄悄擡起眼皮往那邊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來這是人姜修的屋子。
她心裏大囧，把書合上趕緊站了起來，見姜修看她，抿嘴對姜修笑了笑，說她要回自己屋裏，見姜修點頭，她一步趕一步地離開了這個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