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涯的眼神鬱畫沒看到,她不過是隨口一說,自己都沒太當真。

    越往林中深處走桃花的香味越濃,鬱畫走着走着突然開口,“我想起來一個不合時宜的傳說。”

    她沒給別人反應的時間,自顧自地繼續說,“櫻花樹下埋着屍體,所以花越開越紅。”

    “桃桃花,不一樣吧”有人乾巴巴地反駁。

    “嗯,或許?”鬱畫停下來,踩了踩地面又擡頭看着繁盛的花枝,繼續道:

    “你們有沒有仔細看過桃花?”

    “這種桃花是山桃,樹形高大花朵淺粉,隨着開花時間逐漸變長,到了要落花的時候花朵會變白。”

    說到這,鬱畫低頭看着地面上一厚層花瓣,一層粉色幾乎沒有色差,就那樣延伸在他們腳下。

    “顏色沒有變”三個人中唯一的女生喃喃道。

    “說不定是這個鬼地方跟正常世界不一樣呢?”最開始說話的人嚥了嚥唾沫,看起來他也想說服自己。

    鬱畫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看她點頭其他人都鬆了一口氣。

    一直沒說話的人臉頰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滲血,微風一送,柔軟的花瓣紛紛而下,其中有一片擦過他臉頰上的傷口。

    鬱畫看得分明,那片花瓣頓時顏色就深了幾分。

    想了想,又看了看其他人驚弓之鳥般的神色,鬱畫到底還是沒把這件事說出來。

    可能是目前的場景比剛剛的要輕鬆太多,剩下的三個人開始逐漸放鬆,其中的那個女孩主動向鬱畫搭話。

    “你好,請問你們是新手領航嗎?”她怯怯的對鬱畫說。

    這個“們”字聽得鬱畫一陣沉默,見她沉默那個姑娘卻會錯了意,她急忙解釋道:

    “我在剛開始聽有新手領航,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可以說的不好意思。”

    那你聽得確實不太認真,鬱畫看了一眼真新手領航燕涯的側臉。

    又是看不出什麼情緒的表情。

    “他是,我不是,”鬱畫安撫地握住她的手腕,“我跟你們一樣,都是準玩家。”

    “你你也是準玩家嗎?”她喫驚地看着鬱畫。

    一擡眼,鬱畫發現其他人也這樣看着她。

    鬱畫笑了笑,她的長相和氣質很容易贏得別人的好感,當下其他人都向她靠攏了幾步。

    “我是鬱畫,各位怎麼稱呼?”

    那個女孩叫莫柳,人如其名。其他兩個男性,那個臉上有傷的是王書琦。

    另一個叫張天賜,鬱畫觀察這個人體格很好,看起來經常從事體育運動。

    一路上一直沉默的燕涯突然開口,“你是不是有個姐姐叫莫雨?”

    莫柳一愣,磕磕巴巴地回答,“是是我姐姐。”

    鬱畫幾乎是立刻反應上來燕涯這個問題的意義,她看向莫柳,果然莫柳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但這個時候莫柳也不太敢問多餘的話,只跟在鬱畫旁邊默默走着。

    鬱畫看着周圍,這裏的每一棵桃花樹都遮天蔽日,舒展的枝幹細細密密擋住天空。

    “你們有沒有聞到?”莫柳向鬱畫旁邊縮了縮,“香味好像更濃了?”

    確實,鬱畫皺起眉頭用手捂住口鼻。

    剛剛桃花香味還是正常範疇,現在這香味簡直像是有人衝你鼻孔裏噴桃花香味的香水,刺激得鼻子都開始疼。

    鬱畫擡眼四處張望,突然看到影影綽綽的桃花樹深處,彷彿有個什麼人形的影子在靠近。

    鬱畫感覺有些不對,那東西怎麼好像越來越快了?

    下一秒鬱畫臉色一變,拽了一把旁邊的莫柳,邊跑邊喊,“跑!”

    還沒等她話音落下就見燕涯已經瞬間到了最前面,甚至還抽空看了她一眼。

    鬱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這個速度是正常人類可以擁有的嗎?

    鬱畫一邊跑一邊後知後覺地想到了自己剛剛說的話,剎那間茅塞頓開,明白了燕涯那個眼神的含義。

    那分明是看烏鴉嘴的眼神。

    跑着跑着她抽空回頭看了一眼,只一眼就駭得趕快把頭扭回來加速。

    後面跟着的東西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

    皮膚被扯開一半勉強攏在肉上,另一半跟從肚子裏流出來的腸子一起在空中飛蕩。

    也不知道這位兄臺生前是有多放不下的心願,鬱畫心道,扒皮開膛都要爬起來遛一遛。

    心裏想着,腳下的步子卻一刻不停。但鬱畫能感覺到自己再慢慢後移,她已經逐漸跟不上隊伍了。

    現在這個局面非常極其以及特別的不好,再強悍的人都有力竭的時候,真的跟這東西比耐力勝算太小。

    雖然對燕涯來說可能是他把怪遛死,但是鬱畫不行。

    而且大概率這樣下去,那個不幸當口糧的就是她。

    思及此,鬱畫猛地往旁邊一拐把自己從人羣裏摘出去。

    邊努力往前跑邊喊:

    “燕涯!幫忙!”

    她體力已經不支,肺部每一動都生疼,但還是奮力喊道:“可以提供幫助!”

    剛喊完,就見最前面的燕涯黑着臉反向跑來,快靠近鬱畫時速度不減反加。

    他與鬱畫擦肩的瞬間飛起一腳,狠狠踹上後面怪物勉強算是完好的肩膀。

    一腳就把怪物踹出去幾米遠。

    可能,它的肩膀現在就不算完整了。

    其他人都一呆,不知道自己是該留下來給老玩家加油還是繼續逃命。

    鬱畫沒有這個顧慮,她跑不動了。

    “你們跑。”她有氣無力地向其他人做手勢,其他人猶豫了一下,到底是求生欲更佔上風,繼續撒腿就跑。

    燕涯一回頭就看到鬱畫正在原地喘氣,一見他回頭還衝他笑了笑,“哥,我等你在這。”

    她臉通紅,氣喘個不停,燕涯一把扯住她打招呼揚起的手,腳下步子沒停,瞬間就到了鬱畫面前。

    接着用力一拉,手向下一撈就把人穩穩扛在肩頭繼續跑。

    “少來,跑不動就直說。”

    燕涯身量不是一點的高,將近一米九的個頭抗鬱畫輕輕鬆鬆,鬱畫也不是拎不清的人,一點不扭捏。

    當下一隻手抓緊燕涯的另一邊肩膀,一隻手撐在自己身體與燕涯肩膀的空隙,不讓自己的胃硌在他的肩上。

    “謝謝燕哥!”鬱畫嘴甜道。

    燕涯沒說話,加速便追上了前面的三人。

    “別鬆勁!繼續跑!”他喊了一句,另一隻空閒的手捏着莫柳的後脖領子就把她往前拎了幾步。

    其他人一臉呆滯地看着燕涯肩上的鬱畫,直到鬱畫一聲,“追上來了!”

    三人才如夢初醒般繼續加速。

    鬱畫也是有些驚歎這位老哥的執着。

    它的一側肩膀顯然是被燕涯已經踹骨折,從皮肉裏支出來的骨頭斷茬都能看見。

    就算這樣,也依舊鍥而不捨的追在衆人身後,甚至面對把它踹成這樣的燕涯都毫不放棄。

    如果鬱畫自己不是那個被追着到處跑的倒黴蛋,她可能真的會被這種精神感動到。

    不知道跑了有多遠,正當鬱畫看着身後的三個人快要力竭的時候,她回頭向前看,看到前面出現了一個山洞。

    這個山洞洞口狹窄,只有一個人的寬度。

    在一片詭異的桃花林裏出現的詭異山洞,但考慮到後面那位鍥而不捨的仁兄,鬱畫咬咬牙,道:

    “燕涯,山洞!”

    燕涯沒回話,但還是加速衝進了山洞。

    也是天無絕人之路,所有人進去後身後的怪物果然不追了,只在洞外無能狂怒。

    跑在最後的王書琦直面了這個場景,當下腿就軟地差點跪下。

    莫柳被張天賜拖着跑,現在眼前發懵頭重腳輕,要不是前面還有一個人,她差點就要栽倒到地上。

    所有人裏只有燕涯跟鬱畫沒什麼感覺,前者是因爲自身強悍的身體素質與疑似點數的加成。

    而後者,單純因爲前者,還有自己轉得飛快、合理利用資源的腦袋瓜。

    燕涯面不紅心不跳,就連呼吸頻率都在正常的範疇,他鬆開手彎腰把鬱畫放下,開口道:

    “你膽子挺大。”

    鬱畫摸了摸鼻子,向他抿出笑容,“多虧哥來幫我。”

    她絕口不提“救”這個字,咬死了燕涯不過是向她提供了幫助,這屬於新手領航的範疇。

    還挺聰明。

    燕涯看了她一眼做出評價。

    大家歇了一會,見那東西一直守在洞口,想出去是不太可能,除了繼續往山洞深處走,別無他法。

    所有人一個搭着一個的肩膀向裏走,燕涯太高了,鬱畫乾脆捏住他的手臂。

    “覺不覺得有點像那種真人大型鬼屋?”鬱畫開口道:

    “每當玩家找不到下一條路的時候,真人npc就負責一邊嚇你,一邊給你指路。”

    “還是不太一樣的,”燕涯一針見血道,“鬼屋不會死,這個會。”

    其他人聽他倆圍繞鬼屋與遊戲的談話,沒一個敢吱聲。

    走着走着黑暗的山洞裏逐漸有光源在遠方閃爍,山洞也越來越寬,逐漸可以兩三個人並肩。

    越靠近光源大部分人的腳步越急促,到了後半程幾乎是一路小跑着向光源處趕。

    鬱畫的耳墜因爲慣性在臉旁打了一下,她下意識垂下眼睫擡手扶了一把翡翠耳墜。

    再一擡眼,鬱畫就猝不及防跟一張曬乾的橘子皮般、皺到一起的臉面面相對。

    鬱畫呼吸一窒,冷汗一瞬間都被這張臉嚇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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