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萌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開口，沒忍住還是問了出口，“今天都發生了什麼？”
顧廷之怔了一下，神情有些猶豫，可還是在她那雙洞徹人心的眼睛下，毫無保留的把今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其他的都是簡述，重點是他們怎麼跟王寡夫一家槓上的。
說完之後，他就把頭埋在胸前，視線只能看着自己腳上的草鞋，草鞋已經破的不成樣子了，腳後跟都磨破了，還有血幹後的糊糊在上頭。
周曉萌也意識到他的侷促和擔憂，撐着身子朝他看去，順着他的視線落在他的腳上，心中一片唏噓。
草鞋。
而且還已經如此殘破。
顧廷之看到她也盯着自己的腳看，一時間尷尬不已，想用袍子把腳蓋住，卻徒勞，腳趾頭蜷縮着，像是要在地上摳出個洞鑽進去藏起來。
“你很怕我？”她本來是想評論一下他們跟王寡夫這件事的，可是卻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我，我，我不怕家主，我怎麼會怕家主呢，我只怕沒有服侍好家主。”
顧廷之似乎有些走神，愣了一下，才組織詞彙。
一看就是編的。
可真能裝。
“不怕就好，你們今天做的不錯。”周曉萌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嚇人，可似乎還是把對方嚇得不輕。
“啊？”顧廷之怔愣，然後就要跪下去，“家主，我們知道錯了，可實在是沒辦法，我們大人還能挨着，可小郎是個嬰兒，他一直哭，一直哭，我們給他餵了好幾次水了，他還是哭，沒辦法，纔去偷擠王寡夫家的羊奶的。”
“大夫郎，你膝蓋不軟，別動不動就下跪。”她把他拉起來，在他驚愕的眼神中又道，“我不喜歡說反話，說你們做的不錯，就是你們做的不錯，要是我覺得你們做的不好，就直接教訓你們了。”
“嗯。”顧廷之鬆了一口氣，這語氣才該是她該有的樣子。
又偷偷瞧了幾眼，見她似乎真的不生氣，才徹底放下心來。
周曉萌無奈，對你們好，你們還不信，偏偏喜歡被人訓，真是賤皮子。
“話說，你們是如何把王寡夫家的幾個閨女給趕走的？”
這纔是周曉萌這次的目的，她在心中想了很久了，八卦的小火苗一旦燃起，就無法熄滅。
“我，我們，我們不會吵架，吵不過他們。”
“嗯。”
“我們也不會打架，打不過他們。”
“我也知道。”
所以她纔好奇。
“可她們在門口不依不饒的，罵的很難聽，還罵家主，我們忍不了，就潑了一桶小郎的屎尿。”
咳咳。
周曉萌想起自己還散發着味道的身子，懂了。
“家主，我們錯了，我們沒想到家主會在那摔倒，是小五的錯，不，是我的錯，家主要是心裏不舒服，就打我，罵我，都成。”
顧廷之的眼睛一直暗暗地盯着她的臉色，只要一點變化，心裏就會各種揣度。
看她又是面色微變，又是盯着自己身上，還努了努鼻子，心都要嚇得跳出來了。
實在是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來讓她不生氣，又要跪下去。
“大夫郎，給我站直了，以後不要動不動跪我，想跪，就等我死了。”
“家主，我錯了，我錯了。”嚇得他不僅跪了，還又磕頭。
咚咚咚的，感覺要把地板給砸出洞來。
這動靜，又把其他幾個夫郎引來了。
魯莽的二夫郎又要摩拳擦掌齜牙瞪眼。
“大哥，你還爲她說話。”
顧燁之更氣了。
“好了，大夫郎，你給我站起來，你要是再跪，別怪我不客氣。”周曉萌無奈至極，看着大家正好都在，索性把話一併說了。
“我知道了你們跟王寡夫家的事情，做的不錯，他們家的羊沒少禍害家裏的地，擠他們點羊奶沒什麼錯，只是下次別潑糞了，要潑就去王寡夫家門前潑，知道了嗎？”
衆人面面相覷。
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說他們沒做錯？
看他們一時還理解不了，她也懶得浪費脣舌。
突然一陣嬰孩的啼哭聲傳來，聞聲的幾個夫郎都臉色大變，尤其是五夫郎顧遊之，下意識的就要衝出去，被大夫郎拉了一下，纔想起得詢問她。
“家主，家主，小郎還小，他今天一直在哭，可能不太舒服。”
“嗯，你快去看看，你們也都去吧。”周曉萌看他們在跟前有些堵得慌，把他們都趕去。
可啼哭聲越來越兇，周曉萌也忍不住有些擔心了。
說起來，她穿來之後，還沒見過那孩子呢。
也不怪他們不讓她見，原主一直不待見小郎的，不是親生的不說，還是個男娃。
肯定是誰家生養男娃太多養不活，纔會丟掉的。
走過去，就看到顧遊之抱着小郎，幾個夫郎圍着小郎，大夫郎吟唱着哄嬰孩睡覺的歌謠，二夫郎愁眉苦臉，三夫郎在熱着羊奶，四夫郎打開小被子，看看小郎是不是拉尿了。
可這些齊上陣，卻仍阻止不了小郎哭。
顧遊之擔心壞了，嗓子都沙啞了，看着大哥顧遊之，“大哥，小郎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此話一出，大家心裏都蒙上一層陰影。
顧遊之懷裏的小郎哭的上氣不接小氣，小臉越來越白，脆弱的生命像是隨時都會從顧遊之懷裏溜走。
顧丙之沒忍住哭出聲來，“咱們去求家主吧，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小郎病死。”
“求她有什麼用，她也沒錢，她知道小郎生病了，只怕直接抱出去喂野狼了。”
顧燁之也很着急，卻不得不讓大傢伙現實一點。
別以爲人家給你點好臉，就真的把對方當好人了。
那個女人可惡着呢。
就是個母夜叉，喫人不吐骨頭。
周曉萌蹙眉苦笑，走上前，從顧遊之懷裏接過孩子。
她沒有哄孩子的經驗，可沒喫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所有手段都使了一遍，還是不成。
八成真的是病了。
抱着孩子往外走的時候，幾個夫郎總算是回過神了。
顧燁之攔在跟前，顧廷之從後面扯住衣服，顧遊之和顧丙之一人抱着她一根大腿，唯有顧唯之摸着下巴在那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要是想讓小郎活活病死，就使勁兒的拖着我。”
周曉萌氣不打一處來，她真的要害孩子，直接舉起來摔在地上不是更快一點嗎？
“家主，您的意思是？”顧唯之出聲。
“就你吧，你跟着我一起去隔壁村找牛大爺。”
“家主是要給小郎看病？”顧廷之反應過來。
周曉萌挑眉，“不然呢？”
“我也去。”顧遊之也急忙喊道。
“好，去，不過不用那麼多人，就你一個吧，其他的留下，我買了米回來，就在院門那，剩下的留下做飯。”
說着，周曉萌就抱着小郎匆匆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