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雨的地方距離她給云溪和清寧租住的屋舍不過片刻的距離,拐了個彎,便到了。

    此時雨勢又小了一些,幾乎已經變成毛毛細雨,不仔細點,根本都察覺不出來。

    上次租住屋舍的時候,她沒有仔細的打量。

    這次才發現這屋舍還不小,院子裏收拾的乾淨又精緻,讓人看着就很舒適。

    院子裏有一張石桌子,石桌子周圍有四個小石凳子。

    這裏的人好像都很喜歡在院子裏擺一張石桌子,周圍是石凳子,既可以用來喫飯,閒暇時候,也可以做些閒談家事乘涼。

    這一點,實在是頗合周曉萌的心意。

    她便直奔過去坐了下來。

    云溪也邁着小步匆匆跟上。

    周曉萌歪頭看他走路的樣子,高高的個子,步子卻很小,速度反而不慢。

    讓她想到了某島國的某種藝人。

    原本覺得這樣的姿態出現在男子身上是違和的,可是卻又覺得跟云溪的氣質出奇的吻合。

    云溪似乎被她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僵着身子,搓着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還是她主動提醒。

    “你去換件衣服吧,看你臉色有些紅,你本就有病在身,別再生病了。”

    “好,那恩公稍等,我去去就來。”

    他受寵若驚,雖然心裏欣喜,卻不知道怎麼在在意的人跟前表現,恰好趁着機會躲起來舒一口氣。

    剛邁出步子去,卻又突然停下,扭過頭生澀的開口。

    “恩公,你喜歡喝什麼茶?”

    問完之後,他自己卻恍惚了一下,猛地驚醒過來,現在已經不是在醉紅樓了,家裏也沒有那些奢侈又昂貴的東西,一時間拘謹又無奈。

    好在周曉萌只是搖頭,“不必了。你去把錢取來,我得趕緊回去了。”

    “嗯。”

    云溪咬着下脣,匆匆離開,這次步履有些凌亂。

    不過周曉萌並未多想。

    她的注意力都被這院子裏的一切給吸引着。

    院子裏的一角是一塊開闢出來的菜地,一些綠色的菜葉纔剛剛開始冒頭,看着甚是喜人。

    只是她還看不出這到底是哪一種蔬菜。

    云溪端着已經亂的不成樣子的心,一路小跑到了屋子裏,正要解開盤扣脫下濡溼的衣服,纖細的手指卻突然微微頓住,目光遲疑着看向窗外。

    隔着模糊的窗紙,他依稀看到那個模糊的身影還在,心裏舒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涌出一些別樣的情愫來。

    他多想她能多待一會兒,能留下陪他多說說話,或者不說話,就這樣,他能隔着窗戶看着她。

    親手爲她燒製菜餚,看她喜歡喫下,這樣他能高興好多天,估計做夢都是香的。

    可是她似乎很着急離開,她是思念家中的夫郎了?

    不知道她的夫郎是何等的姿色?

    有沒有他好看?

    那肯定是沒有的。

    畢竟他可是做過花魁的人。

    他把手捂在心口,靜靜的想着。

    可是很快又被巨大的失落給覆蓋。

    好看如何,到底是殘花敗柳之身,也只能,只配,隔着窗戶,靜靜的看她幾眼。

    此時他心中生出一股很複雜的情緒。

    有羨慕,有嫉妒,有失落,有無奈,還有一些淡淡的絕望。

    最後都化爲一聲無聲地嘆息。

    穿好衣服,拿起早就已經準備好的錢袋,他正要拉開門出去。

    卻在即將邁出門檻的剎那遲疑了。

    這次是偶遇,藉着還錢的由頭,才把她邀來家裏。

    可下次呢?

    或許沒有下次,更沒有以後了。

    一瞬間,他竟然有些慌亂,然後心裏很快有了一個主意。

    這錢這次不能給。

    她是那樣善良的女子,對他們這樣出身的人都能施以援手,肯定不會怪罪的。

    就在他收拾好心情,準備出去的時候。

    院門卻吱嘎一聲被人從外推開,一個單薄又有些矮小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裏。

    “你是誰?誰讓你來的?我告訴你,我們不會搬走的,你要是敢再來欺負云溪,看我不打你出去。”

    清寧蹙眉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把她當成了那些來驅趕和侮辱的人。

    周曉萌有些懵,正要開口說話。

    就聽到云溪一邊着急喊着“清寧,不可無禮”,一邊腳步匆匆的跑了出來。

    許是跑的太着急,鞋子都差點掉了,到跟前的時候,還是她和清寧一起攙扶了一把。

    “她……”

    “她就是上次我跟你說幫咱們打走紅媽媽,又帶咱們看病抓藥,還給咱們租房子,給咱們送東西的恩公啊。”

    云溪太着急,一口氣說完,便長出一口氣。

    清寧怔愣,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週曉萌,他並未見到周曉萌,周曉萌出現的時候,他已經昏迷了,可他事後也沒少聽云溪提起周曉萌的善良和英勇。

    腦海中幻想過好多次那位恩公的樣子,卻都不是眼前的人。

    其實是稍稍有些失望的。

    不過還是恭敬地作揖。

    “恩公,剛纔多有冒犯,還請恩公不要怪罪。”

    “無妨。”

    周曉萌大度的擺手手。

    目光卻很自然的看向云溪,不知道云溪是太匆忙出來沒有帶,還是怎麼回事。

    她並未見到銀錢的影子。

    可若是不存心還,那也不會主動邀請來家裏取。

    一時間,她也捉摸不透。

    倒是云溪和清寧在那不停地打眼色,看的她怪不解的。

    好不容易等到他們結束,她乾咳了一聲。

    “那個,要是沒有準備,那我改日再來取。”

    “恩公,實在是抱歉,是云溪準備不周,可恩公既然來了,不如多留一會兒,清寧去買了肉和豆腐,云溪給恩公做拿手好菜,好好地答謝恩公。”

    他聲音又急又快,像是已經在心裏說了好幾次了。

    說完,便低着頭,絞着手裏的帕子,心裏擂鼓一般。

    沒等到回覆,他遲疑着擡起頭,去看。

    卻猛地對上週曉萌蹙眉兇狠的樣子,頓時嚇了一跳。

    而周曉萌卻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這些傷是怎麼回事?”

    云溪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小臂露了出來,露出了舊傷來。

    “恩公,不妨事的。”

    他並不想讓恩公知道,他不想麻煩人太多。

    周曉萌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那些路人應該是住在附近的,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去欺負人。

    還有清寧。

    剛纔他一進門,看到陌生的她,便變臉趕人。

    話語裏透出的信息,隱約讓她猜到什麼。

    “是誰?紅媽媽?房東?還是鄰居?”

    周曉萌目光在云溪和清寧之間來回轉,勢必要從他們二人中知道答案。

    云溪咬着下脣,極力的剋制自己的情緒,衝清寧使眼色搖頭。

    清寧卻似乎心有不甘,跟云溪眼神交匯爭論了一番,最後還是一意孤行,對周曉萌道。

    “是房東不知道從哪兒知道我們是從醉紅樓出來的,便來趕人,鬧得很大,附近的人也知道了,便堵在家門前說難聽的話,還對我們動手。”

    清寧到底年紀小些,受了氣,很難平,說的時候,眼眶微紅,鼻翼微縮,薄脣緊抿,雙拳捏在一起。

    “我去找他們。”

    周曉萌氣得不輕,房子是她給租的,當時說了是自己的相好,這欺負人,就跟欺負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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