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首先就是要填飽肚子活下去,不然到下面做一個餓死鬼,那實在是太慘了。

    抱着這個信念,周曉萌抓起筷子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褚青梅卻不急着喫,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看着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假笑,一會兒又狼吞虎嚥。

    他自小就在後院兒男人堆裏討生活,他爹並不算是個得寵的,時不時地還會因爲在外受到冷遇而對他而遷怒於他,所以他從小便養成了察言觀色的好本事。

    等做官之後,更是練就的爐火純青。

    所以他明白眼前的女子心裏是藏着一些事情的。

    他跟她見面不算多,可是每一次都印象深刻。

    從她還在街頭幫人家賣煎餅果子算起,他跟她見面的次數兩隻手都數的過來,可是每一次,她都是信心滿滿熱情洋溢,可是眼下,她的臉上雖然也笑着,可是更多的是恭維是無奈是苦笑,是生無可戀。

    他想不通一個對生活充滿了信心的人,怎麼就突然就非要一心求死不可呢。

    所以他帶着疑惑來見她了。

    他必須要知道答案,還有,他想告訴她一些事情。

    因爲這次如果不說,這輩子只怕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可是從何說起呢?

    他突然有些疑惑了。

    而周曉萌喫飽喝足,打着飽嗝和酒嗝主動地跟他起身道歉,就要繼續回到那不足她身量長寬的木板上繼續躺着。

    他再也忍不住了,出聲喊住她。

    “曉萌,請允許我這樣喊你,我已經在心裏想這樣喊你很多次了,我來見你,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還有,我想讓你告訴我一件事。”

    “褚大人,不要說了,你想告訴我的,我應該能猜到,只是我命不久矣,跟你又有云泥之別,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呢?只是,我還是得提醒大人一句,那個劉大人對大人並無善意,還望大人珍重。”

    “好,那你呢?你告訴我,你爲什麼非要從史家出來?你不是不知道等着你的是什麼?”

    “所以,大人,不能進史家抓我,確實跟大人有關係?”

    周曉萌心裏也有一些疑惑,原本想着就這樣藏在心裏,跟她一樣化成塵埃也罷,可是如今,她既然有機會,自然是想要弄清楚的,雖然已經沒機會再報答,但是說一聲謝謝,還是能夠的。

    褚青梅怔了一下,卻沒有接話茬,只是又繼續問道。

    “你先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就算是乞丐之流,都會想方設法的活下來,你難道就不怕死?”

    褚青梅來之前已經把附近的囚犯都轉移到了相距較遠的地方,倆人說話的聲音也不算大,可是剛纔褚青梅還是忍不住拔高了聲音,這讓原本只是好奇的王強也不禁又好奇起來了。

    趕緊坐起來走到柵欄邊,伸長耳朵準備聽着。

    她也很想知道這世界上當真就有不怕死的人不成?

    一天之內兩次被問這個問題,她雖然已經懶得回答,可還是從緊抿的薄脣裏溢出幾個字來,

    “當然怕。”

    “既然怕死,爲什麼又要承認這一切,你知道的,只要你不承認,我就有辦法幫你的。”

    褚青梅還是把打算說出來。

    這驚住他自己,也讓周曉萌喫驚不已。

    二人四目相對,他慌了,她也有些慌亂。

    最後還是她先低下頭避開他有些灼熱的視線,作勢就要轉身去躺下來避開這一切。

    可還是被他給攔下,他快速出手拉住她的手,緊緊地攥着。

    他的手一向是冰冷的,可她的手卻又那麼灼熱。

    他不知道是貪戀這體溫,還是貪戀這一刻肌膚相觸帶來的心裏的悸動。

    “褚大人,我看你是有些醉意了。”

    “我沒有醉,曉萌,其實我,其實我……”

    話到嘴邊,他卻突然哽住了,他,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褚大人,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其實我也曾經疑惑過,可是也是今天我才知道自己原來都沒有認錯,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爲什麼?”他的手突然像是失去了力氣,踉蹌着後退了一步,好讓他能把她看的更全一些,可是他最貪戀的還是她的臉,他迫切的想從她的臉上看出更多的情緒來。

    因爲他知道有時候嘴還是可以騙人的,可是臉上的表情就要比嘴更加誠實一些。

    所以,不等她走,他又上前去拉住她,他多想抱住她,可是他還是有些懦弱,他實在是太在意別人的想法。

    “褚,青梅,我跟你說一個故事吧。”

    “你說。”

    他低着頭,手死死的攥住她的手,不知道更想拉住她讓她留在身邊的這片刻,就還是更想知道她會跟自己講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而她沒有遲疑,很快就開始講述起來。

    一個鬼魂意外飄蕩在異世,附身在一剛死之人的身上,代替她活下去,又遇到了一系列的事情的事情。

    褚青梅原本沒有放在心上,可是他卻突然覺察出不對勁兒來。

    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你這個故事,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是?”

    不等他繼續問下去,她對着他點頭。

    這還是她頭一次主動地跟人家說。

    卻不知道爲什麼,她很想告訴他。

    告訴他自己的來歷。

    彼此都有了對方的祕密,也算是一種公平。

    “我記得聽人家說起過,你以前和現在的性情大相徑庭,所以,不是你改邪歸正,而是你跟以前壓根就不是一個人,那,那那些夫郎,他們不是你的?”

    不知道爲什麼,他知道之後,第一個想的竟然是這些。

    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嫉妒的,嫉妒那些人能光明正大的可以站在她的身邊,嫉妒他們每日跟她朝夕相處,而他卻被一層無形的枷鎖所束縛,就算是多見她幾面都是奢侈。

    別人看他風光無限,而他其實貪戀的不過是能雙手交合的一些體溫罷了。

    只是在別人就能輕易得到的東西,對他而言,卻是奢侈,是妄想。

    可他已經循規蹈矩了十幾年,他今日就是想奢侈一把。

    “他們以前恨不得要殺了我,現在還是恨不得要殺了我,沒什麼區別的,我跟他們到底是沒什麼感情的。”

    說起這些的時候,她的腦海中不斷地涌現出昔日她和他們在一起的畫面,小河村的茅草房裏,她跟他們鬥嘴,後來搬到了城裏的大宅子裏,他們有過溫馨,也有過爭吵,不過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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