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珠在眼眶裏直打轉,少女的臉色悲傷羞紅,她很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把自己搞得像個潑婦,不過她控制不了自己。
少年心口一痛,連帶着眉頭皺起。明明是心痛,他卻不得不把這種緊皺變成了一種厭惡的表情。
爲什麼厭惡?少女的眼淚終於憋不住了,哇的一聲,轉身就往外跑去,“燕歡,你這個笨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少女跑後,人聲一下嘈嘈。
喫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大有人在,自己朝思暮想卻不得的葡萄,有人能喫到卻被迫放棄,還有什麼比這更開心的?
人性最膚淺最常見的劣就是嫉妒,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最好別人也得不到。先聖荀默曾經說過人性本惡,人的一點靈光如果沒有教育引導,就會在混濁的世情和性命中墮落。
“都給我閉嘴!”一個高大少年站了起來,身邊跟着兩個身材同樣高大的小弟,看着很兇惡。
教室瞬間安靜。
高大少年瞪了樸素少年一眼,走到了外面。旁邊兩個小弟走到了樸素少年面前,樸素少年面無表情地起身,跟着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學校東南挨着一小片綠化樹林,比較僻靜,高大少年帶着樸素少年來到這裏。
“你他麼的,老子讓你不準接近林青禾,是讓你羞辱她嗎?以後別人怎麼說,說老子娶了你個鄉巴佬都不要的女人是不是”
“一個兩個都跟傻狗一樣,你一個癩蛤蟆想喫天鵝肉,憑什麼?讀書好有什麼用,這個社會靠的是人脈和膽量,你爹媽臉朝黃土背朝天,你以爲你有機會翻身是嗎?”
“老子隨便一句話就讓你一家連土都喫不上!”
“讓老子火了老子讓你高考都參加不了,看你還讀個屁!”
“林青禾這個蠢女人,真是童話故事看多了,她以爲大家族的維繫靠什麼,她還想自由戀愛,她要沒那麼多錢,老子讓她和我囂張試試!”
“遲早弄死她!”
樸素少年咬着牙,抱着頭蜷縮到了一起。
他不敢反抗,因爲高大少年的父親是本地知府,就算校長也管不到。他也不敢被打出太重的傷,之前幾次沒有注意,被打太嚴重,疼了好久,差點被爸媽看出來。
周圍有路過的學生看到了這一幕,面露不忍。不過施暴者是三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同學們糾結片刻,還是默默走開了。
善良沒有錯,如果善良的代價再小一點,善良的人應該會更多。
樸素少年並沒有指望誰會來救他,之前指望過,後來就不指望了。只要護住要害,大多時候只是疼一陣就好了。還有衣服也要護住,不能被打壞了。爸爸的舊衣服已經不夠了,就算媽媽心靈手巧,裁剪得好,也沒有原料了。
想到媽媽強忍着心痛,笑着給自己買衣服的場景,樸素少年蜷縮的更緊了。
“叮鈴鈴~”
上課鈴聲響起,一個小弟揮完一拳,吐了一口,笑嘻嘻道:“老大,上課了,要不先這樣吧,下次繼續!”
“嘛的,走。”
三人走遠,燕歡才慢慢起身,疼的呲牙咧嘴。
在那三個校霸面前,樸素少年不敢露出多餘的表情,不然他們會打更興奮,甚至會把自己帶到校外。沉默、面癱會讓他們不爽,不過這已經是樸素少年能找到的最好保護色了。至於反抗,少年並沒有想過。從小父母就說了,不要打架,被打了喫點虧就算了,要是打傷了別人,家裏賠不起的。到時候學費沒了,自己就不用讀書了,以後只能回家一起種地了。
這所謂的重點高中教學資源確實很好,然而燕國是區分貴族平民的,這是燕國專門給上層子弟準備的。一般能來這裏上學的,就算是考進來的,至少是能請得起家教的有錢人。像燕歡這樣的鄉巴佬,屬實罕見。偏偏燕歡成績一直碾壓其他人,在來到這所高中沒多久就霸佔了月考第一名,是當之無愧的學霸。
一個錯誤的世界出現了一個對的人是很突兀的,許多人都喜歡欺負燕歡,因爲他的學習確實讓人自卑,可是他的家境也一樣的讓人看不上。恤之一直覺得秦國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卻不知道大秦犧牲許多換來的公正平等是多少國家的人民可望不可求的。
高大少年是本地知府的公子金天雄,被燕歡氣跑的少女是本地首富林鐸的獨女林青禾。林鐸家財萬貫,只有一個獨女,長的還特別好看。不管是金天雄還是他父親,都十分希望金天雄能把林青禾搞到手。然而林青禾卻喜歡鄉巴佬燕歡,這讓金天雄很不爽,自己什麼時候連一個父母喫土的少年都比不過了?!
於是燕歡便成了金天雄的專用的霸凌對象。
來到水龍頭前,燕歡先將身上的灰塵拍掉,然後將口水粘着的地方用水洗乾淨,最後洗了一把臉。整理完,燕歡朝着教室快步走去。
自從林青禾發現燕歡被欺負,當衆斥責金天雄之後,金天雄他們打恤之便不打臉了,這樣看不出被打的痕跡。
如果不是林青禾喜歡自己,應該就不會有那麼多事了吧?
燕歡的心莫名地抽搐了下,她以後應該都不會理我了吧?
“嘻嘻,燕歡,早餐多買了,這個包子喫不完,幫忙喫嘛。”
“不餓,不喫。”
“你就幫幫人家嘛,人家不想浪費糧食,又喫不下了嘛。就幫幫人家,好不好嘛?”
“嘻嘻,學霸,這題怎麼解,教教人家嘛?”
“這個等式取平方,把這裏的這三個未知變量兌掉,直線對稱的特徵公式是這樣,再把這個套進去,m、n的值就出來了。”
“學霸好厲害呀,我請你喫酸奶。”
“這是小學三年級的思路,只是套用了高中才有的公式。”
“燕歡,你居然說我笨!”
“我沒說。”
“哼!”
“燕歡燕歡,嘻嘻,送你的,喜歡嗎?”
“不要。”
“要嘛要嘛,人家挑選了好久的,這個是底裏斯雪山的山羊毛做的,可暖和了。”
“不要。”
“要嘛,人家求你啦。”
你真的很好,只是時間不對,地方不對。
燕歡想到了自己在家務農的父母。父親臉上的皺紋很多,皮膚很粗糙。高中的住宿費兩百塊還是父親腆着臉到處借的。母親每次去殺豬的舅舅家都會厚着臉帶一兩塊豬肉回來,像個藏着寶貝的小孩一樣,偷偷摸摸地給燕歡做肉喫。
你真的很好,可是我已經擁有很多了,林青禾,對不起,如果以後還能遇到你,欠你的我都補償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