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被人看穿了身份，林茹煙也就不再裝下去了，索性就把黏在臉上的絡腮鬍子一把扯了下來，塞進了袖子裏。
“徐公子說話蠻不講理，到底是誰傷人在先？你們背後中傷朝廷命官，又不許百姓來這岱王山踏春賞景，這纔是真正的霸道不講理！”
她摘下了絡腮鬍子，露出了本來真容，猶如天仙般的容貌驚呆了衆人。
甚至有書生還癡癡地要問林茹煙姓甚名誰，家住何處，種種醜態叫人不堪入目。
林茹煙冷笑數聲，質問徐和靜：“徐公子可瞧見你同行人都是什麼嘴臉了麼？枉你還自稱才子，你纔在何處？有才無德，就算科舉高中，將來也不過是貪官污吏罷了，難道我說錯了麼？”
趙姓書聖氣得要衝過來打人：“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徐兄乃鎮州府上一屆的案首！是有大才氣的……”
林茹煙嗤嗤冷笑：“大才氣？真有大才氣，爲什麼上一屆的科舉他沒有中舉？可千萬別說是因爲奸臣當道，若真的是因爲奸臣當道，不屑與奸臣爲伍，那就應該學伯夷叔齊不食周粟，徐公子倒好，一次科舉不成，還要來第二次，爭先恐後要與奸臣同朝做官，這等氣節倒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呢。”
一番話說得幾個書生都面紅耳赤，趙書生尤其激動，跳着腳大罵林茹煙不知所謂：“一個黃毛丫頭而已，也懂什麼是氣節嗎？不知道你與那閹狗和丞相狗賊是什麼關係，聽到我們罵他們就急了，小娘子，你不會是想爬上他們的牀吧……啊！”
趙書生話沒說完，臉上就被石子重重地打了一下，他用手一摸，竟然全都是血。
“你怎麼打人……啊！”
一張嘴，又是一個石頭飛過來，直接把他的兩顆門牙給打掉了。
這回衆人都看清楚了，原來是這個伶牙俐齒的小娘子身邊的男人打的。
書生們頓時就擼起了袖子，要找柳燼拼命。
他們這羣男人不能動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傳出去有辱斯文，還不能打一個男人麼？
就算這個男人看起來很強壯，那又能如何？他一個人難道還能打得過他們一羣人嗎？.七
可書生們看見趙書生滿臉是血的樣子，誰都不敢帶頭，都只在當地跳着腳嚷嚷，有些人甚至還罵林茹煙和柳燼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不然爲何要孤男寡女地到這山頂上來。
但他們很快就發現，但凡辱罵眼前小娘子的人，都捱了打，還被打得不輕。
這麼一來，就無人敢辱罵林茹煙了，都只跳着腳彰顯一下自己的身份。
“反了天了！這是什麼世道，鄉野村夫連秀才老爺都敢打！該把你這個村夫綁到京兆尹衙門去，去京兆尹老爺給評評理，把你打了板子關到大牢去！”
幾個被打的書生都氣瘋了，林茹煙一激將，他們就要跟着走。
徐和靜腦子還清醒些，咳嗽了一聲，叫衆人安靜下來。
他衝着林茹煙拱了拱手，道：“今日之事，原本就是誤會，我這些朋友言語無狀，衝撞了小娘子，還請小娘子不要放在心上。”
身後有書生不服氣，徐和靜又忙轉身安撫衆位書生：“大家都是天南海北來京城科舉的，十年寒窗苦讀不容易，可別一時衝動耽誤了自己的前程，今日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因我而起，各位的診療費，我徐某人出了，再請大傢伙去慶春樓喫一頓好的，如何？”
有人包醫藥費，還請他們喫喝，衆人自然再無異議，都爭着誇徐和靜高風亮節。
“你倒是挺會收買人心的。”林茹煙冷笑了幾聲，“可被罵的人是我，我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麼你說叫我不要放在心上，我就不放在心上了？這是誰家的道理？我今日還非要和你認真計較一回，你們不是要去京兆尹衙門麼？咱們現在就去呀！”
徐和靜面露爲難之色：“小娘子，我這裏已經給你賠不是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這還不到正月十五，京兆尹衙門還未開衙呢。”
林茹煙莞爾一笑，想拖？哼，她今日就非不要這徐和靜如願！
“不去京兆尹衙門也可以啊，”林茹煙冷笑道，“敢問這位徐大才子，敢不敢與我一起在柳燼柳大人跟前分辯幾句？”
徐和靜面色一白，眼神也陰沉了下來：“我已經給小娘子賠過不是了，小娘子爲什麼還處處相逼？”
林茹煙冷哼道：“你們這些祿蠹，口口聲聲辱罵柳燼和趙丞相，如今我給你一個在柳大人跟前分辯的機會，你卻不敢去了，這也算是有氣節？可別說出來笑掉人的大牙了！”
她轉身一指柳燼，笑道：“實話告訴你們吧，被你們口口聲聲辱罵閹狗的柳大人，就在你們的跟前！而我，就是柳大人新娶的夫人。”
“什麼？”徐和靜失聲道，“這不可能！”
他來之前已經打聽過了，柳燼一個閹狗，面白無鬚，而且聽說十分陰柔俊美，面前的這個漢子雖然看起來很俊秀，可分明是長了一臉的絡腮鬍子啊。
出發來盛京之前，徐父曾經塞給他一個錦囊，叫他到了京城安穩下來之後，一定要去柳府，給柳燼拜年。
前幾日徐和靜料想去給柳燼拜年的人很多，便沒有上門，專門等着過了正月初十，不打眼的時候再去，這才約了有人到這岱王山來探梅，誰能想到會在這裏以這種方式遇見柳燼呢？
徐和靜一下子就慌了神，張着嘴巴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倒是那趙書生還有些骨氣，哼哼唧唧地道：“一個閹人有什麼好怕的！徐兄，你不必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