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急慌慌地跑進來,大喘了口氣:“不是不是,是我纔跟蓉兒打聽的消息,莊太妃宮裏那個蔣嬤嬤大早上就去了德妃宮裏說話,到現在還在德妃宮裏盤桓呢。”
林茹煙和芭蕉對視了一眼,果然是那個蔣嬤嬤搞的鬼。
可蔣嬤嬤不是莊太妃的人嗎?難道說,莊太妃跟德妃早已暗通曲款?
林茹煙百思不得其解,她把張全叫進來,問最近柳燼都去了何處,怎麼不見他來。
張全道:“回夫人的話,簡郡王一案牽涉甚廣,中間還牽扯到了惠南國和大周,大人成日家在龍鱗衛忙,實在是脫不開身。”
張全既然這麼說了,那就說明柳燼是真的忙。
林茹煙沉思半晌,又問枇杷:“蓉兒可曾告訴你,那蔣嬤嬤是用的什麼藉口去的坤德宮?”
一個太妃的心腹嬤嬤,爲何要在過氣妃子的宮裏盤桓這麼久,這可不合規矩。
若說不是莊太妃授意,蔣嬤嬤在德妃的宮裏待這麼長時間,莊太妃難道不會起疑心嗎?
“蓉兒說,皇上已經封了魏大姑娘做豐源公主,過不幾日就要嫁給大周的三皇子了,宮中爲此要辦宴,但張貴妃現在身懷六甲,這辦宴之事就落到了德妃和賢妃身上,這是宮中大宴,德妃對此很慎重,聽聞蔣嬤嬤是前朝帳設司的姑姑,就特地請示了莊太妃,把蔣嬤嬤請過來幫忙。”.七
原來是用的這個藉口。
林茹煙曲起手指,慢慢敲擊着茶杯,茶杯發出單調而清脆的聲音,和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竟然意外的悅耳好聽。
“誰信呢。”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一口喫完了杯中的茶:“我嘴裏有些沒味兒,不想喫這個茶,換一杯蜜棗茶來吧。”
芭蕉忙趕着提來了一壺蜜棗茶。
林茹煙喜歡喫這個,屋子裏就常備着一壺,放在熱水中,也不怕涼了,倒着喫的時候還是溫的。
林茹煙足足吃了一大杯,才覺得心裏好受了一些。
“莊太妃應當不知道。”
她長舒一口氣,身子往後一仰,靠在了美人榻上,見張全還弓腰站着,就叫枇杷給張全端個小杌子來。
“我這些日子跟莊太妃接觸過,雖然不算太熟,但大體也知道莊太妃是什麼性子,如果她從蔣嬤嬤那兒知道了金銀繡的事兒,肯定不會假手於人,不會叫德妃來試探我,而是直截了當地逼問我了。”
張全虛虛地坐着小杌子,身子往前探了探:“夫人說的是,想來這蔣嬤嬤應當和德妃是一條道上的,想不到莊太妃如此奸猾謹慎,身邊竟然養了一條毒蛇。”
這件事情有些棘手,蔣嬤嬤應當對高嬤嬤很熟悉,所以纔會一眼就認出了金銀繡,也會懷疑上柳府。
林茹煙不知道德妃現在到底懷疑到了哪一步,有沒有懷疑到柳燼身上,總之這件事情得儘早解決了才成。
段克作戰勇猛,麾下段家軍更是驍勇無敵,韓家軍已經丟了兩座城池了,如今正苦苦守城,再不復一開始的意氣風發。
林茹煙深知此時解決段克大軍纔是頭等大事,便不想叫張全去打攪柳燼。
“張公公,你能不能設法打探清楚蔣嬤嬤從前的事情,最好連她是哪兒的人都打探清楚。”
張全欠身道:“夫人放心,這件事情就交給奴才了。”
林茹煙點點頭,又吩咐枇杷:“你還是繼續跟隔壁的蓉兒處好關係,設法從蓉兒嘴裏知道更多。”
她如今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些法子了,總要儘量對付過去,不叫德妃懷疑更多。
這個蔣嬤嬤,不管她是何方神聖,既然威脅到柳燼,那也只能去陰曹地府了。
已是晌午了,雨勢卻仍舊不減,反而還有漸漸增大的趨勢。
蔣嬤嬤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勢,又看了一眼正撿着佛豆的德妃:“娘娘,婢子該走了。”
德妃手上沒停頓,等撿完了一小碗,才問立在身旁的小珍:“她是這麼說的?”
小珍垂手侍立:“是,柳夫人就是這麼說的。”
她咳嗽了一聲,忽然張口將方纔在燕喜齋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令人驚奇的是,小珍竟然一個人用了兩種聲音,一種聲音是她自己的,另一種竟與林茹煙的聲音有七八分像,且一字不差地把兩人的原話都說出來了。
蔣嬤嬤顯然也很驚訝,但只一瞬間,就又挑了挑眉頭,似乎很是不屑的樣子。
德妃乜斜了蔣嬤嬤一眼:“蔣嬤嬤,本宮這個丫頭與你昔日風采相比,如何?”
蔣嬤嬤微微欠了欠身:“還差些火候。”
德妃呵呵笑了幾聲,把碗中佛豆放下,習慣地伸出手去,蔣嬤嬤立刻上前,用小珍手裏的溫熱帕子仔仔細細地擦着德妃的手,就連手指縫都不放過。
德妃舒坦地長嘆了一聲:“蔣嬤嬤這門手藝還是沒丟啊。”
蔣嬤嬤屈膝道:“婢子不敢忘,婢子的命是孔家救的,婢子這身規矩也是孔家調教出來的,在大姑娘跟前,婢子一直都是那個伺候大姑娘淨手的丫頭。”
“你沒忘了就好。”
德妃蹙眉:“你爲孔家,爲顏家做的事情,孔家和皇上都不會忘的,本來答應了要放你出宮榮養,但誰叫本宮不爭氣,又有用着你的時候呢。”
她雙眼如同古井一般無波無瀾,淡淡地望了蔣嬤嬤一眼:“靜月,你可曾怨恨過本宮?”
蔣嬤嬤慌忙跪倒在地上:“娘娘折煞婢子了!婢子爲了娘娘,甘願豁出這條命去!”
德妃擡了擡手,似乎有些厭煩:“別動不動就說豁出命去,人啊,活在世上只有這一條命,能惜命的時候就得惜命,深宮裏的人命不值錢,該保命的時候就保住自己的命吧,什麼也沒有自己活着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