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那一處是皮外傷,已經處理好傷口了,不過病人受到了太大的驚嚇,所以即便情況已經穩定,也沒法立刻就醒過來。”

    餘朗點點頭:“知道了,麻煩你們了。”

    他坐在病牀前,手指被湯雲安攥的緊緊的,餘朗視線落在那一小截從被子裏露出的纖細手腕,此刻已經帶了病態的慘白。

    餘朗反握住湯雲安的手,一遍遍地摩挲着,心裏止不住地後怕,如果他沒及時趕到

    “水。”

    餘朗立刻就反應過來,伸手攬着湯雲安的肩膀,將他慢慢扶起,上半身靠着自己的身體。

    水早就準備好了,又擔心水的太熱或者太涼,10分鐘就換一次,確保湯雲安無論何時醒來,都能喝到溫水。

    湯雲安的嘴上也有細小的傷口,那個角度,那個位置,應該是他自己咬出來的。

    溫熱的水流入口中,又被屬於餘朗的熟悉氣息包裹着,湯雲安頓時舒服了不少,意識也慢慢清醒。

    餘朗垂眸,從他這個角度能看見湯雲安張嘴,在杯子上咬了一口,然後又乖乖合上了嘴。

    醒了嗎?

    “安安。”

    餘朗放下杯子,身體往湯雲安那裏靠近了一些,好讓他以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縮在自己懷裏。

    湯雲安睫毛顫了幾下,沒睜眼,有意無意地把自己腦袋擱在餘朗頸窩處。

    看來是醒了。

    餘朗又叫了聲湯雲安的名字,伸手在他後背輕輕拍着,這種時候還是要多休息會兒。

    病房裏很安靜,湯雲安支棱着一雙泛紅的耳朵,硬是要裝出還在睡着的樣子,仔細聽着身邊的動靜。

    實際上,從他爸媽和餘朗爸媽進來的時候他就醒了。

    明明那些事情都發生在昨天,他自己卻覺得已經過去了好幾年,想睜開眼跟他們說幾句話的時候,餘朗進來了。

    那點蠢蠢欲動的心思立馬沒了。

    湯雲安非常清晰地記住了自己昨晚都幹了什麼,他利用邱巖,然後拿石頭砸他

    總之,他現在忐忑又緊張,乾脆直接裝睡覺,用這個時候思考思考該怎麼解釋自己的不正常反應。

    只可惜,餘朗的懷裏太舒服了,湯雲安上一秒還在琢磨餘朗會不會相信那是自己的第二人格,下一秒就又睡過去了。

    受到驚嚇,還保持着精神的高度緊張,身體遠比他想的要脆弱。

    湯雲安再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了。

    宋月坐在他旁邊,拿着把水果刀給他削水果,紅彤彤的蘋果皮變魔術一般從蘋果身上脫離,長長的一串。

    這個情景太熟悉了,湯雲安像小時候那樣,伸出手,扯斷蘋果皮,然後看着它吧唧一聲掉進垃圾桶裏。

    “嘿,這臭小哎呀,安安醒了!”

    “媽,”湯雲安精神好點了,慢騰騰坐起來,看着那顆圓滾滾的蘋果咽口水,“你把蘋果切成小塊吧,太大了我不好啃。”

    宋月嗔怪地說了一句嬌氣,然後起身,喜滋滋地把蘋果切成小塊,又插上牙籤,親手端到湯雲安面前。

    蘋果很甜,因爲打點滴微微發苦的嘴總算有了點別的味道,湯雲安又吃了好幾塊,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

    “我爸,還有伯父伯母,餘朗他們呢?”

    “親家跟小朗一起去處理這件事了,我們可是熱愛和平的友好市民,這種事情當然要交給警察來解決。”

    雖然宋月說這話的語氣很平靜,但湯雲安知道,這正是他媽暴怒的最佳體現,於是縮縮脖子不問了,專心致志喫蘋果。

    “邱巖那小子也是我們看着長大的,怎麼能這樣,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湯雲安丟掉牙籤,順嘴接了一句:“他小時候就心思不正。”

    宋月:“嗯?”

    她都是最近纔看出來的,自己兒子怎麼好像知道什麼的樣子。

    “初中的時候,”湯雲安陷入了回憶,臉上露出了厭惡之色,“他帶着幾個人去附近捉流浪狗。”

    這件事宋月也知道,而且也是在初中之後,湯雲安就不願意再跟邱巖那幾個人出去玩。

    她那時候以爲是小孩子青春期鬧脾氣也沒太在意,但因爲和邱家的關係還不錯,也會帶着湯雲安象徵性地,跟他們喫幾頓飯。

    “他們捉流浪狗不是爲了養,而是把它們丟到水裏,看着流浪狗游上岸,然後再推下去。”

    湯雲安不願意再多說了,宋月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摸摸湯雲安的腦袋:“沒事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

    “算了媽,以後還是不要立這種flag了。”

    宋月直接被氣笑了,不輕不重地在湯雲安肩膀上拍了一下:“不許說這種話,太不吉利了!”

    ——————

    湯雲安在醫院住了一週纔出院。

    按他的脾氣,醒來的第二天就覺得自己活蹦亂跳,吵着要出院,然後被餘朗教育了一通才消停下來。

    餘朗讓他再住半個月,湯雲安不願意,兩人直接無視了醫生提出的三四天就可以出院的建議,幼稚鬼一樣在病房鬧了半天。

    最後各退一步,住一週就出院。

    出院那天,餘朗帶湯雲安去吃了火鍋。

    湯雲安站在火鍋店門口,看着餘朗的目光飽含深意,嘖嘖稱奇了一通之後,問餘朗是不是突然良心發現才帶他過來。

    餘朗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在服務員的引領下,去了訂好的包廂。

    湯雲安來過這裏,要了包廂號就打發走了服務員,腳往旁邊拐,就跟着餘朗貼在一起。

    然後他放在身側的那之手,就被人牽住了。

    湯雲安心情更好,恨不得在走廊裏吹幾段口哨顯擺一下,在餘朗打開包廂門的時候,湯雲安內心的興奮達到了頂峯。

    “我對象!”

    餘朗猝然回頭,然後接住了彈射到他懷裏的湯雲安,衝擊力不大,但身後的門已經開了,於是餘朗就以這個姿勢抱着湯雲安進了包廂。

    湯雲安擡頭,在餘朗嘴角重重親了一口,然後扭過頭想去看餘朗都點了什麼菜,突然對上了兩人懵逼的臉。

    是他堂哥,還有林哲。

    湯雲安:

    湯明均&林哲:

    三人內心罕見地達成了一致,一致地無語。

    湯雲安的第一反應就是把腦袋埋在餘朗懷裏,努力裝鵪鶉,裝着裝着又覺得這個姿勢不太對勁,這纔想起自己還在餘朗身上掛着呢。

    面無表情地從餘朗身上跳下來,湯雲安三步並作兩步竄到桌前,極其鎮定地坐下,隨即拿起桌上的菜單:“來,看看自己想喫什麼。”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連貫又迅速,饒是餘朗,也是在湯雲安跳下去的下一秒,才發覺自己懷裏空了。

    就,真的很快。

    湯明均和林哲齊齊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但也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說不合時宜的話就是了,於是默契地接過菜單。

    湯明均:“你看這個嫩,看上去就嫩,一定很好喫。”

    林哲:“這個鴨血,也就是鴨子的血,紅紅的血真好看。”

    話音落下,包廂裏的氣氛有一瞬間的僵滯,林哲也頓住了,然後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tmd他剛剛說了什麼?

    最後是湯明均和餘朗敲定了點什麼菜,林哲和湯雲安面對面坐着,一人手裏抱着一杯水,一旦覺得尷尬就咕嘟嘟往下灌水。

    於是在湯雲安伸手,準備給自己再到一杯水的時候,餘朗伸手製住了他。

    湯雲安擡頭:?

    餘朗示意他去看快空了的那壺大麥茶:“喝太多水了。”

    進包廂的時候,大麥茶還是滿滿一壺,他跟林哲不知不覺地喝了這麼多。

    湯雲安乖乖點頭:“嗯。”

    餘朗又伸手去摸他的肚子,仗着桌子高對面兩個人看不清,這裏是角落監控也不看到,直接掀開衣服一角,然後把手伸進去。

    湯雲安直接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難以置信地盯着餘朗,這人難道突然從黑夜裏的流氓,進化成光天化日下的流氓了嗎?

    餘朗面上極爲淡定,還同湯明均說起了新的產業園,林哲也聽到了點消息,聽得挺認真。

    只有湯雲安,又緊張又害羞,生怕被對面兩個人看出什麼,恨不得把自己嵌進角落裏。

    在湯雲安走神的期間,他們聊得話題又換了。

    林哲百思不得其解:“什麼,你說那條短信是陸景輝發給你的?”

    這條短信就是提醒他湯雲安被關在倉庫裏的那一條。

    “在我的人查到那三個可疑倉庫前,他給我發了消息,我剛開始沒信,這幾天忙着收集邱巖那夥人犯罪的證據,就把這件事忘了。”

    湯雲安聽得也認真,這幾天一直是餘朗陪在他身邊,後者總在逗他,陪他看電影追劇,總在避免他問起被綁架的更多事情。

    以至於湯雲安到現在都沒爲自己的瘋狂行爲作出解釋。

    只是湯雲安越聽越迷茫,忍不住問:“陸景輝是誰?”

    湯明均的解釋簡單又粗暴:“你對象的仇人。”

    湯雲安瞭然:“懂了,那也是我的仇人。”

    林哲:嘖

    湯明均:嘖

    湯雲安:

    他狀似無意地把餘朗的手從自己衣服裏抽出來,放到桌子上:“除了邱巖,我還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聲音,但是電子合成的那種,邱巖肯定是有團伙的吧。”

    餘朗放下筷子,罕見地露出了猶豫的表情,在湯雲安問了第二遍時,才低聲道:“是於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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