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秋念沒有選擇與衆人扎堆的地方,而是隨着性子,在園子裏漫無目的的閒逛。

    她的手上抓着一把絲緞,爲了避免挑選過程中,積攢下來的花枝互相擠壓,把完整的梅花壓壞,若是一路上看到合適的花枝,便用手上的絲緞綁在枝幹上,做個記號。

    等到所有的花枝都挑選完了,再由負責園藝的宮人分別折剪下來,給姑娘們送過去。

    雖然冉秋念看上去並沒有專注在折剪花枝的事上,可一段路走下來,她的手裏的絲緞也少了大半。

    聽說在水邊開出來的梅花是最有靈性的,冉秋念便有意在靠近水源的地方挑選梅花。

    與她一樣想着的還有不少,很快冉秋念就在半道上遇到了幾個同樣到水邊挑選花枝的姑娘。

    幾人打過招呼,互不相擾,各自挑選着自己滿意的梅花,冉秋念有意避開這幾人挑選的地方,向着水潭更深處走去。

    這梅園之中有幾處水潭,大部分都是宮中能人巧匠修建出來的,只有這一處寒潭,是天然形成的,內裏深不可測,無論是天冷的時候還是盛夏驕陽烤炙之際,這處寒潭的潭水一直是冰涼徹骨。

    尤其是在冬天,寒潭徹骨之寒每每都引人敬而遠之,這會兒只是深秋,稍稍靠近一些,便已經能夠感受到從潭水中傳來的冷意。

    若非這繞着潭水而生的梅樹開的極好,幾乎無人想要靠近這個地方。

    冉秋念大致挑選了幾枝便不打算再多做逗留。正準備離開之際,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冉小姐留步。”

    冉秋念轉身,就看到站在水潭邊的洛安郡主,她的手上折了兩枝梅花,揉碎在手上,沾染了花的汁液,一雙素白的手,也染上了梅花的顏色。

    “洛安郡主?”冉秋念有些意外,方纔她竟然都沒有看見洛安郡主的蹤跡,也不知她是何時來到這裏的。

    “冉小姐,方纔我在這裏發現了許多新開的梅花,這寒潭水邊的梅花果真靈氣,你與我一同過去看看如何?”

    洛安郡主對着冉秋念發出了邀請,可是冉秋念已經選夠了足夠的梅花,洛安郡主這忽然提出的邀請,讓她有些不自覺地警惕。

    “君子不奪人所好,既然是洛安郡主發現的,我便不去分一杯羹了。不滿郡主,我已經選到了足夠的梅花,時辰差不多了,郡主也快選選定,再晚些,安寧公主怕是要等急了。”

    冉秋念下意識地找了個理由拒絕了洛安郡主的邀請,轉身打算離開,誰知身後突然傳來了落水的聲音,讓冉秋念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郡主?洛安郡主?”

    冉秋念轉身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發現除了湖面上一圈一圈散開的漣漪,原本岸邊洛安郡主站着的地方已經沒有了人影。

    她心下一驚,又喊了幾聲,卻不見迴應,來不及多想,冉秋念趕忙走上前去查看。她雖然討厭洛安郡主,但郡主若真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什麼事,三王爺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到時候鬧起來,無端連累了冉家和顧家,冉秋唸的罪過可就大了。

    想到這裏,冉秋念面色便有些不好,不論如何,得先喊人過來纔是:“快來人哪,有人落水了!”

    這洛安郡主可真是不讓人安生,早知道與她在一處準備沒好事,方纔自己就不該離開雅室,更不該到這寒潭邊上來。冉秋念後悔至極。

    “洛安郡主,你沒事吧?”

    冉秋念幾步走到寒潭邊上,彎下身子,想要看清水下的是不是洛安郡主,等看到了浮上水面的紅色寒梅,冉秋念眼皮子一跳,忽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從心底涌現。

    她還不及離開岸邊,身後就忽然傳來了一陣巨大的推力。

    “洛安……”

    冉秋念在最後一刻轉過身去,正看到了面露得意之色的洛安郡主,她這才明白自己被算計了。

    原來打從一開始這洛安郡主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可笑她卻輕易相信了自己前世的那些記憶,小瞧了洛安郡主。

    撲通一聲,又一陣落水聲傳來,洛安郡主怨毒的看着在水中掙扎的冉秋念:“就憑你也敢與我爭搶表哥的正室之位,所有覬覦齊表哥的女人都該死!”

    洛安郡主說完,趁着那些被冉秋念驚來的人到來之前,先一步悄然離去。

    冉秋念將洛安郡主丟下的那句話聽進了耳朵裏,她心下苦笑,這回算是栽了個大跟頭,原來不是洛安郡主的瘋勁兒沒了,而是她學會了僞裝。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對瘋子來說,這句話就有些不適應了。

    掙扎了幾下,才發現這寒潭的水冰涼徹骨,讓冉秋唸的四肢越來越僵硬,她不甘心的向着岸邊掙扎而去,卻很快就耗盡了力氣,緩緩地沉了下去。

    在口鼻被潭水徹底漫過之際,冉秋念迷迷糊糊的想起了上一次落入護城河之時,她原也是以爲自己毫無生存的機會,可最後,拼死救下她的……

    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冉秋念感覺有誰拼命的拉住了自己的手,她下意識地回握住,徹底閉上了眼睛。

    “不好了不好了,安寧公主,洛安郡主落水了!”

    “不對不對,落水的是冉姑娘,不是洛安郡主。”

    安寧公主聽到宮人來報,驚得打翻了手上的花瓶,她猛地站起身來,抓過那兩個爭執起來的宮人,急聲問道:

    “你說什麼?究竟是誰落水了?趕緊派人去救!”

    安寧公主心裏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她乾脆將宮人一把推開,轉身急急忙忙的向着那寒潭所在之處趕去。

    “多叫些人手來,無論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人救上來。”

    同樣被落水之事驚動過來的人有不少,看到安寧公主急匆匆的腳步,連忙也跟了上去。

    不只安寧公主鬧不明白落水的究竟是誰,連她們也覺得奇怪,之前不是冉家小姐自己喊的落水之人是洛安郡主嗎?可到了那地方,卻只看到在水中掙扎不休的冉家小姐,洛安郡主卻是不知蹤跡。

    梅園的騷亂也引起了附近遊人的注意,他們知道今日梅園中有安寧公主設宴,來了許多達官顯貴家的千金小姐,這會兒似乎是出了什麼事,紛紛好奇的聚集了過去。

    蕭殷正在此調查一樁案子,與幾個同僚一同出來之後,便聽說了安寧公主梅園出亂子的事,他想到冉秋念也在此處,心裏放不下,便與同僚告罪,先行一步,趕去了梅園。

    安寧公主對蕭殷的心思,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她手底下的那些宮人。再加上落水的冉秋念又是蕭殷名義上的妹妹,守在梅園的宮人見到蕭殷之後,便趕緊告訴了他冉秋念落水之事。

    蕭殷當下神色一緊,也顧不得許多了,忙向着梅園寒潭所在之處趕去。

    “念兒妹妹!”

    安寧公主來晚了一步,水面上已經看不見人影。

    她臉色難看起來,常人不知,她卻是知道這寒潭之水有多深不見底,再加上其中寒涼,常人就算是在盛夏之日落入水中也要沾染一身病,更何況在這深秋時節,一個嬌滴滴的姑娘落了進去?

    “都愣着做什麼?趕緊給本公主去救人!”

    安寧公主看着宮人退縮猶豫的樣子,雖然也知道有些強人所難,可冉秋念是她的朋友,更是蕭殷最疼愛的妹妹,若是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安寧公主又有何顏面去面對他?

    “誰若是能把念兒妹妹救起來,本公主重重有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果不其然,得了安寧公主的承諾,壯起膽子下寒潭救人的宮人便多了起來。

    可惜誰都沒能在水下找到冉秋唸的蹤跡,再深一些的潭水就太過危險了,她們雖然愛財,但是卻更愛惜自己的性命,安寧公主的臉色也在這樣的無功而返下越來越難看。

    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了一聲驚呼,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旁躍入了水中,安寧公主一眼認出那下水之人是匆匆趕來的蕭殷,想到寒潭危險重重,當下就忍不住向着蕭殷下水的方向靠近了兩步。

    “公主小心。”宮人門紛紛攔住安寧公主的腳步,不讓她靠近那處危險的寒潭。安寧公主只能焦急的等在岸邊。

    不知等了多久,水面上的漣漪已經徹底消散,足以見下水之人潛入了多深,時間每過去一分,安寧公主臉上的憂色便加重一分。

    “有動靜了,有動靜了!”

    宮人們陸續都爬上了岸,忽然有人看到水面上一陣漣漪漸漸擴散出來,似乎有什麼要從水底下冒出來。

    待看清楚了是兩個人影,便有人驚呼着指着那往岸邊上鳧水而來的人,安寧公主看清楚水中之人,猛地鬆了口氣,這才覺得手腳發涼,有些站不住了。

    “快些去搭把手,小心着些。”安寧公主指揮着岸上的宮人幫着蕭殷把已經徹底失去意識的冉秋念拉上了岸。

    “蕭大人,山上有處溫泉水,這寒潭冰涼徹骨,必須儘快用溫泉祛除寒氣,否則日後寒氣入體,定會落下病根。”

    安寧公主看到蕭殷和冉秋念眉宇之間凝結起來的寒霜,趕忙把溫泉的位置說了出來,話音剛落,蕭殷便直接打橫抱起冉秋念向着山上溫泉所在之處趕去。

    “去準備些乾淨的衣裳來,還有,再請個大夫來,快去快回。”

    安寧公主匆匆安排下去,將衆姐妹都安撫住,各自送回去,這才向着山上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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