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子夜瀕死,她直接翹班了,依照指示傳送到他病房隱藏的隔絕空間中,她出不去,只能在裏面站着,病牀前是厚厚的布簾,她看不到子夜的樣子。
“子夜,我來了。”
簾子後的聲音格外虛弱,蒼老的男聲響起:“我有禮物送給你。”
“我想再見你一面,可以嗎?”
“不,請你記住我年輕的樣子吧。”
墨禾掏出從深海拿的療傷藥:“子夜,我帶了一種很管用的藥,你試試,好嗎?”
“咳咳,我的身體我知道,吃藥已經沒有用了,你,先收下禮物吧,在你旁邊桌子上,有一個盒子,裏面是……咳咳,是一些靈力,或許對你有用,這也是我唯一能送給你的了。”
他這一生,擁有的法寶奇珍無數,每一件都可能給她帶來無盡的麻煩,只有靈力,只有靈力完全的屬於他,他可以決定送給誰。
墨禾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枚碩大的回元珠,貯存了紫色的靈力,這氣息如此熟悉……是,是來自水晶球?
子夜自言自語:“遺憾的是,我沒能找到她。”他沒接着說,既然沒有辦法完全肯定,那便糊里糊塗認定墨禾就是她吧,心安之處是歸處,給她禮物,是對自己的交代。
墨禾迷亂了,這氣息,怎麼和風頌如此相似,他是風頌?不,不可能,她還是分得清楚的,但爲什麼此刻,她覺得那個人纔是婚禮的新郎,纔是烙印愛人的另一半。
在他生命的最後關頭,沒有太多時間猶豫,墨禾還是問出:“你一直在找的人,名字是沈一夢嗎?”
子夜沉默一會兒:“我想不起來了,對,是這個名字,你認識她?”
經過一陣劇烈的咳嗽,他直接問:“一夢,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終於等到你了。”
墨禾拒絕的話語梗在喉嚨裏,她在海邊見證過他爲了尋找那個人多麼努力,最後的時刻,她就當圓他一個夢吧。
墨禾迴應:“是我。”
“沒想到臨死之前還能見到你,我死而無憾了,哈哈哈。”
他的笑聲刺痛了墨禾,她感受得到他每說一句話,生命便流失一分。
子夜的肺部像風箱一樣呼呼作響,他堅持着把所有力氣用來說話:“可惜,我不是你的愛人,這麼多年來,在使用水晶球的過程中,我被植入了它過去主人的意識,我以爲我們曾經相戀,我一直苦苦找尋,我在海邊看了無數的日出日落,就爲了等你出現。”
“這是我一個人的執念,與你相戀的人,從來不是我。”
墨禾驚愕,植入意識?怎麼和她此刻的處境有些像,究竟她本來就是沈一夢,還是隻是被她意識干擾?
“就算我擁有所有記憶,我也不能冒名與你相認,這對你來說不公平,但我想告訴你,我所有的歲月年華,都用來等你,找你,我不後悔。”
“因爲,我早已傾心於你。”
隔絕空間的法術越來越弱,墨禾腳下的傳送陣法亮起,下一瞬,她已經被傳送回了繁華的街頭。
她的手腕處收到信息,同一時間鬧市口所有的電子屏同步推送信息——大長老去世了。
是的,子夜的真實身份,是大長老頁,墨禾早就知道的,但她與大長老近似天敵的身份,即使知道他沒有惡意,她仍然不知道怎麼與他相處,所以子夜這個身份能讓她更順利地接納他,久而久之,她也忘了,這個男人,是權傾天下也滿手鮮血的大長老。
墨禾抹了一把臉,是淚水,她沒有辦法用大長老的身份來評價定義子夜,來定義她對子夜複雜的情感。
她穿梭在人羣裏,這個舉國皆知的重磅新聞,身邊每一個人都在討論,更多的是奚落嘲笑,大長老死得好啊。
墨禾回到科技部,何萌說:“剛纔主管問你去哪裏了,我說你拉肚子上廁所,一會兒別說露餡了。”
“哦。”
墨禾大腦無法加工任何其他信息了,她只想找個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場。
她收拾好東西,履行完請假手續,依照上次的方法傳送到了喬莫生的家裏。
他在家,將墨禾迎進來,爲她倒了杯熱水,拿了條薄毯子蓋在她身上。
墨禾默默地哭着,不開口。喬莫生手足無措,在她身邊坐着,守着她。
天黑了,燈亮了,墨禾開口了:“我的一個朋友去世了,臨終前,他還送了我禮物。”
“我知道那種感受,我想,他應該是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了,在那裏也會守候着你。”
“我覺得我不該哭,因爲他是個世俗上的壞人。我又爲我這個念頭感到愧疚,因爲他對我,算是朋友。”
墨禾拿出盒子,水晶球的靈力散發出來,喬莫生更加確信:“你的朋友,是大長老?”
墨禾盯着珠子看:“是他,怎麼,你應該很瞭解他吧?他是壞人吧?”
喬莫生內心十分厭惡大法官爲首的執政團隊,大長老是一條最忠誠的狗,無差別無條件執行大法官的指令,用占卜之術排除異己,將罪惡之舉正義化,把水晶球變成殺人的工具。如果不是大長老被抓住把柄失去了大法官的信任,他犯的罪孽更加深重。
喬莫生點頭:“於我而言,他是,嬌嬌是毀滅者的傳言,就是他用水晶球占卜出的結果。”
墨禾平復了下情緒,問:“喬莫生,我喜歡你,你知道的吧?”
喬莫生完全沒有意料墨禾會在此情此景問他,在深海他就知道了,只是他一直有顧慮。
“我知道,墨禾,我也喜歡你。”
“我現在搞不清楚我是誰,搞不清楚我應該愛誰。好在,我知道是我,是我墨禾喜歡你。”
“嗯。”
墨禾這段表白似乎不是說給喬莫生聽的,她說得很大聲,像是刑場就義前的動員一樣,她重複着:“我喜歡你……是我,喜歡你。”
聲音越來越小,接着轉化爲細密的啜泣,她是誰啊?她真的能掌控自己喜歡誰嗎?或許有一天,她也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風頌,她完全變成了沈一夢。
就像是子夜一樣。
那份表白,是給從未出現的沈一夢的。
喬莫生將她抱入懷裏,墨禾將頭埋到他的肩窩,弱弱地說:“我很怕有一天,我連我喜歡誰我都控制不了了。”
喬莫生明白她的擔憂,是白禾,是烙印愛人的壓力,他曾經也會擔心她會爲了那股力量放棄他。
“我會提醒你,告訴你,你喜歡的人是我。”
墨禾擦乾眼淚:“好,那你答應我了,我現在要吸收這股靈力了。”
她知道這可能帶來很多麻煩,但不這麼讓她一直帶着疑惑和恐懼縮頭生活,還不如伸頭一刀。
喬莫生的眼神有些慌亂:“這是大長老被水晶球賦予的靈力?”
“對。”
“墨禾,你想好了嗎,如果你決定了,我給你護法。”
墨禾將手放在珠子上,默唸口訣,將這股靈力緩緩吸收進來。
這靈力比想象中還要充沛,墨禾能感受到這份靈力的貪婪飢渴,它迫不及待地要進來。
小紫跳出來:“墨禾,你慢點兒,別走火入魔了。喬莫生,我來護法,你在一邊念清心咒。”
“好。”
墨禾閉上眼睛,在靈力的漩渦中心,她看到了年輕的子夜。
“子夜,是你嗎?”
這張臉又變成風頌的樣子。
“風頌?怎麼是你?”
“本來就是我。”
“你是……水晶球的意志?”
“不,我是水晶球的主人。”
這個回答,和與白禾的一樣。
風頌勾起一抹笑容:“你好,沈一夢,我的愛人。”
墨禾被彈出了靈域,她扶着桌子,大口喘着粗氣。
小紫和喬莫生圍在她身邊:“沒事吧?”
墨禾擺手,回元珠的紫色已經完全消失,她將所有的力量都吸收了。
她看着兩個人,說:“我是墨禾,不是沈一夢。”
這句話說的一點都不肯定,像是試探。
小紫說:“對啊,你是墨禾。”
喬莫生也重重點頭。
墨禾力量被抽乾,眼皮睜不開了,她和喬莫生說:“我好睏,我必須現在就睡覺了,你把我們送回宿舍,再不回去要記過了……”
於是,晚上的歡迎聚會在沒有墨禾的情況下開始了,聚會快結束時,只見喬莫生抱着墨禾出現在衆人面前。
風頌站起身:“喬莫生,你怎麼來了。這是科技部的宿舍,不是你們預備院。”
喬莫生沒有理會,問:“阿禾的宿舍在哪裏?”
邱子明指了指方向。
風頌攔住喬莫生:“她怎麼了?”
“睡着了。”
“你和她什麼關係。”
喬莫生一字一句地說:“戀人。”
武和何兩個妹子發出了驚呼聲,邱子明繼續看好戲,風頌和喬莫生兩個男人之間的較量,氣場嘛,自然是抱着美人的喬莫生更強一些。
風頌敗下陣來,喬莫生將墨禾送回房間,走了。這個歡迎聚會的收場,真一地雞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