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子再也不敢託大,老老實實道,“若扶桑勝,東秦需免掉扶桑十年供奉。”
並不出意外,所以慕懿也就神色淡淡,既沒喫驚,也沒憤怒,只是反問,“輸了呢?”
寶木川越發驚訝於這個小皇子的定力和涵養,嚥了口口水,並未回答。
輸?
他沒想過輸。
他家歷代忠於神武天皇家族,可是如今幕府將軍勢大,與天皇分庭抗禮,眼看着就要架空天皇取而代之,若天皇再無建樹,遲早要被推翻,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這一趟來東秦,他與天皇都是破釜沉舟。
只有贏,沒有輸!
輸了就是萬劫不復。
慕懿笑笑,“使臣萬里前來,想來疲累,宮中備了薄宴給使臣接風洗塵,使臣先用餐,再回去好生想想,想好了進宮告訴本宮也不遲。”
老師教他的,誰有訴求,誰就處在弱勢。
他反正不急。
果然,寶木川當場就急眼了。
“今日就定下來最好。”
慕懿不說話,微笑着看他,彷彿在說,今日能不能定下來,全看你。
寶木川沉默一會,似是做出很大讓步,“若我們輸了,就免五年?”
慕懿氣笑了,“使臣在跟本宮說笑嗎?”
身後臣子也跟着嘲諷道,“使臣的算盤也打得太精了,這麼比,簡直旱澇保收,還不如讓你們國君親自前來求皇上免徵算了,比哪門子的試。”
寶木川到底幹了這麼多年使臣,能屈能伸的本事是有的,也不像之前那般跋扈了,彎着老腰道:
“這幾年扶桑境內蝗災盛行,老百姓保證溫飽都成問題,國庫不但收不到稅,還要不斷地往外掏錢賑災,實在是拿不出奉資。”
這就是耍無賴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反正老子沒有,隨你怎麼說。
慕懿也不跟他繞彎子了,嚴肅道,“這樣,東秦接受你們的挑戰,你們若是贏了,就按照你說的,給你們免十年朝奉,但若贏的是東秦,扶桑的奉資不但要照舊,還要加兩成。如何?”
“這如何使得!這不是要扶桑的命嗎!”
“父皇提到使臣時,說你是天皇最倚重的肱骨大臣,想來使臣應當明白,風險與收益對等的道理。扶桑想借比試謀利,就也得接受比試失敗付出代價的預期。否則,此事免談。”
寶木川還想再辯論,慕懿卻也要走了,“本宮的功課還未上完,也不能陪使臣了,等會會有宮女太監招待使臣,使臣儘可賓至如歸,切不要拘束。”
拿皇子招待他,就已經夠氣了,現在連皇子都要走,用太監和宮女招待,跟拿着鞋底板對着他的老臉扇有什麼區別?
寶木川很想發作,可是背後的實力不允許,只能忍氣吞聲。
一頓窩囊飯喫下來,也知討價還價的餘地根本沒有,除了接受,還能怎麼辦?
就跟慕懿服了軟。
與此同時,慕懿接待使臣的一言一行,已經通過隨行臣子和在場宮人,事無鉅細地傳到了晉文帝耳中。
晉文帝十分滿意,捋了捋鬍鬚,大讚,“此子肖朕!此子肖朕!不愧是阮家的後代,他外公平西公阮勇和舅舅阮坤都是極其靠得住的忠臣。想當年阮勇在邊疆守關,比其子阮坤更勇猛,是父皇最信任的武將。”
這番話,又輾轉傳到了皇后的耳朵裏。
皇后當即傳召大皇子慕佑入宮。
“你父皇這次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了一個汝臭未乾的小皇子,都沒有交給你和老.二,你知道意味着什麼嗎?”
慕佑垂首,神色晦暗不明,“是兒臣失算。”
“豈止是失算!這次要是讓他出了風頭,只怕朝局都要跟着變天!”
皇后心煩不已,好不容易把龐家弄倒,以爲太子之位非自己兒子莫屬了,誰知阮妃那賤婢的兒子又跳出來,還有完沒完了!
見母后煩躁,慕佑甕聲甕氣道,“老三尚且年幼,又在外面漂泊許久,按理說,應當廢了纔是,能成今日之勢,依兒子所見,全靠他那個老師秦慕修,聽說父皇近來時常考問老三的功課,每次都讚賞有加。這次說是讓老三接待使臣,背地裏,其實都是那個秦慕修在爲老三出謀劃策。”
“秦慕修……”
皇后的腦海中,就想起了之前皇上病重時的事,龐麗華想陷害慕懿,計劃做得可謂滴水不漏,差點就一舉將慕懿打入萬劫不復之地,就是那個秦慕修,四兩撥千斤地替慕懿化解了。
“我兒,你既有意奪儲,就要用人唯賢,這秦慕修是個披着羊皮的老虎,是將老三託舉到你父皇面前的人,你大可試試,能不能將他拉攏到咱們的麾下。”
慕佑愣了愣,“拉攏一個小小的學宮先生?”
慕佑嘴上不說,心裏卻覺得母后瘋了。
連個進士都沒考取,也不知是哪裏來的野路子,也就老三那個小傻瓜把他當個寶,叫他這個高高在上已經封王的中宮去拉攏他,太跌份兒了。
看着兒子不屑的表情,皇后就知他在想什麼,不由嘆氣,“你先下去吧。”
這個兒子,頗有幾分賢名在外,但她卻清晰地知道他身上有多少短板——
說好聽點是傲慢,目光短淺,說難聽點,就是胸無點墨,愚蠢!
看不見金子,只能看到刷着黃漆的爛石頭。
秦慕修這樣的謀士,身邊能有一個,頂得上十萬大軍。
兒子不願低頭去請賢,只有她這個當母后的來了……
舒月庵。
龐貴妃又是一通打砸,“青兒啊青兒,你是你外公和母妃費了多大心血培養大的!結果卻讓阮氏那賤人的兒子壓下一頭,你想氣死母妃嗎!”
慕青似笑非笑看着龐貴妃,“母妃,外公閉門謝客幾個月了,父皇召見,他都推病,您難道還想我繼續靠着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