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長相清雋,若不是眉眼冷淡,笑起來的時候,有一股少年感。
可現在,那笑卻好似是最豔麗的罌粟,帶毒。
“我是於佳淵。”
“你……你不可能……”
謝英波死死地按着自己的胸口,瞳孔張大的幾乎要從眼眶中突出出來。
怎麼可能?!
“於佳淵死了!”
那個時候,他急於和謝芷愛結婚,入贅謝家,不得已就把於佳淵丟到一個偏遠的村子裏,避免於佳淵再找到他,壞他的事。
若是叫謝芷愛知道了他還帶着一個兒子出來,恐怕就會反悔找別人了。
等到他在謝家的榮華到手之後,卻接到了村長的電話,說於佳淵染上了傳染病病死了,他知道那村子裏爆發的傳染病的可怕性,直接就叫火葬場的人拉去火化了,骨灰盒都沒去捧,放在殯儀館的存放處,他從沒去過。
他前面是榮華富貴的路,誰也擋不住他。
可現在,已經死了十幾年的人,又重新回來了?這怎麼可能?
“你……不是於佳淵,你是不是想要錢?你想要勒索我?你要多少,我都給你!”
陸可爲冷笑道:“我從死人堆裏爬了出來,我沒病死,你現在是不是很失望?你當時爲了不叫我去壞你的好事,特別輾轉了五趟車把我賣到偏遠的山區去,你都忘了麼?沒關係。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可以一點一點幫你記起來。”
他受的苦,他會朝他,一點一點的討回來。
謝英波白眼球上瞬間龜裂出紅色的絲網。
他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這件事。
他本以爲沒人知道,甚至都已經爛到了肚子裏,現在,那個早就該死了的少年,竟然長成了面前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不僅僅沒有死,還變成了一條潛伏在他身邊的毒蛇,他完全不知情!
那個瘦小的少年,和眼前的陸可爲,兩個人影漸漸地融合爲一體。
謝英波驚人的發現,陸可爲的五官的確帶着昔日的影子,甚至是……有一絲他的影子!
可他以前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想要他死的毒蛇就在他的身邊!
“我……我是你爸爸……你別忘了……”
陸可爲嘴角勾起,冷笑的揚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再一個耳光。
再一個。
男人的力氣大,幾下就把謝英波打的半邊臉都腫了起來,他掉了兩顆牙齒。
謝由波的大腦震顫,耳膜嗡嗡,牙齒咬到了舌頭,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來。
他甚至不知道這是自己胃裏嘔出來的血,還是自己咬的。
五臟六腑彷彿都在翻攪着,幾乎移位。
“爸爸?你也配?”陸可爲的聲音好似催命的狂音。
謝英波這次信了。
除了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於佳淵,還有誰,能如此恨毒了他呢?
他肥胖厚重的軀體肆意的抖動着,難掩的痛苦直衝他的大腦,那種血管幾乎被瘋涌而過的血流撐的爆裂的感覺,讓他的瞳孔猛睜到一種突兀的程度。
“救……救我……”
陸可爲站起身來,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謝英波伸過來的手。
他低着頭,看着謝英波一張臉漲成了紫紅色,眼球震顫着,像是在忍受着極致的痛苦。
他沒有動。
他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地上的男人,好像是一隻在下水道中的骯髒臭蟲,在地上蠕動着。
“你該死。”
他說。
“早就該死了。”
他話音未落,身上,交疊上了從打開的門外,自然光照進來的另外一道黑影。
謝雪桐推開門,喫驚的看見了這一幕。
陸可爲面容冰冷的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倒在地陷入苦痛掙扎的謝英波。
她嘴巴無聲的張大,捂住了嘴。
男人轉頭朝着門口望了一眼。
他的目光冰冷,沒有一絲溫度,陡峭如寒冬凌風。
謝雪桐的目光劃過他的臉,好似是不認識他了一樣。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眼神。
還是謝由先反應過來,急忙上前來攙扶謝英波,摸到了一手的血。
“來人啊!快來人!”
謝由朝着外面大聲呼喊着。
彷彿入定了一般的謝雪桐,此時目光才機械的從滿嘴都是血的謝英波的臉上,轉到了陸可爲的身上。
她提了一口氣,跑過去拉過陸可爲的手,就直接扯他往外跑。
“你跟我走!”
謝雪桐跑的很快,風吹過她的鬢髮,揚在他的手臂上。
一直等到出了後院院門,到達街口。
她衝到了一輛停在街口的出租車前面,不管不顧的衝去,已經發動的車子及時停了下來。
謝雪桐拉開車門就把陸可爲推了進去。
“開車!快開車!”
“去哪兒?”
去哪兒……
謝雪桐也不知道去哪兒。
她抿了抿脣,“隨便開吧。”
她現在一顆心都還在撲通撲通的跳動着,現在安靜下來,後背都是遍佈的冷汗涔涔,渾身都透着一股虛脫的無力感。
陸可爲就坐在她的身邊,他的膝蓋觸着她的腿。
今天因爲要祭祖,謝雪桐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黑色的傘裙,白皙筆直的小腿露在空氣中,被出租車內的空調冷風一吹,小腿上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謝雪桐偏頭看他,正好對上他一雙濃而沉的眸。
她攥緊了手指,猛地推了他一下。
陸可爲的肩膀撞在車窗上,嘭的響動。
開車的司機一驚,張了張嘴,發覺後座氣氛不對,就放緩了車速。
謝雪桐胸口起伏着,腦袋裏好似是有一根細密的弦在拉扯着,針尖刺着她的心臟。
她剛纔頭腦一熱,憑着本能,第一時間竟然不是去管已經倒地的謝英波,而是拉着陸可爲就跑。
“停車!”
在車輛駛過一個紅綠燈,謝雪桐忽然喊了停!
車輛靠邊停下,謝雪桐開了車門就扯了陸可爲下車。
司機轉過頭來,開車門阻攔:“不給錢啊?”
陸可爲摸褲袋,這才發現手機不知所蹤。
謝雪桐拉着陸可爲,好似是怕他跑掉,單手操作着手機掃碼。
她死死地抓着陸可爲的手腕,手指甲深深扣在他的手腕內側皮肉裏。
他的手腕上是空的。
她送給過他一隻歐米茄的男士腕錶,他卻從沒帶過,甚至送表的禮盒都還是全新沒有打開的。
她扯着他走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