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佳薇猛地驚醒。
陳東鐸打開牀頭燈。
“做噩夢了?”
於佳薇搖了搖頭。
她出了一身的汗。
陳東鐸怕她感冒又復發,就沒見她去沖澡,端來熱水,幫她擦了擦身,又給她蓋上了毯子。
於佳薇靠坐在牀頭,有一陣都沒有開口說話。
窗外起了風。
從窗口看出去,能看見正對着窗口的枯枝被吹得搖曳,拉扯出弧度。
陳東鐸下樓去幫於佳薇熱牛奶。
於佳薇看着窗外忽變的天空,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凌晨四點。
天色依然黑的徹底,沒有一點要放亮的感覺,仿若風雨欲來。
喝了牛奶,於佳薇卻也是再難入眠了。
第二天早晨,她接到護工電話的時候,陳東鐸也接到了方柏軒的電話。
半個小時後,車輛開到了醫院裏。
人已經從病房挪到了太平間。
於佳薇在太平間裏幾乎是哭斷了氣。
她趴在馮瑞芳蒙着白布的遺體上,許久都不曾起身,最後還是人給攙扶起來的。
護工也站在一旁抹眼淚。
她一個勁兒的道歉:“對不起陳太太,我真是……我昨晚睡的時候還好好的,我也沒有聽見什麼響動,早上醫生來查房的時候我才醒過來,人就已經沒氣了。”
馮瑞芳的主治醫生給的回覆是:“屬於自然死亡。”
謝殊本就是在醫院裏的。
他聽到消息之後就趕了過來。
他看不得於佳薇這樣傷心的模樣,便過去要扶她。
“佳薇。”
於佳薇紅着一雙眼睛。
謝芷愛就站在後面。
她臉上滿是悲慼。
“都怪我,我早就說給馮女士換個好一點的私人醫院,和綰綰換到同一個私人醫院裏,可就因爲一點家事給耽擱到現在……”
於佳薇推開了謝殊,走到謝芷愛的面前。
“是不是你乾的?”
謝殊猛地轉過頭來。
謝芷愛眼神變了幾變,“佳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上次和謝阿姨聊起我媽媽,你說你們是大學同學,你說你不願意叫她醒來。”於佳薇說。
謝芷愛一頓,“我沒有不願意……”
謝殊蹙眉:“什麼大學同學?”
謝芷愛看過來:“我和楊蓓,你不是知道麼?我和楊蓓關係很好,那個時候蓓蓓也總來找我。”
謝殊緊抿了下脣,並未答話。
若不是謝芷愛最開始對楊蓓有過示好流露,也不會將楊蓓的一舉一動乃至於性格都學的那樣相似。
楊蓓初從農村出來,待人淳樸,只有一顆真心,從不去僞裝什麼。
……
醫院裏,柯灝也來了。
謝芷愛派人暗中盯着。
“只有他一個人來?”
“是的。”
“繼續跟着他。”
人只在太平間內放置了半天時間,就移到了殯儀館。
馮瑞芳的葬禮低調簡單,並未張揚。
墓碑上的照片,是於佳薇選來又選,選的是馮瑞芳年輕時候最好看的一張照片。
在那張照片的下面,壓着的是一張合照。
是馮瑞芳年輕的時候和謝英波的合照,那個時候她的臉上,帶着的還是幸福的笑。
馮瑞芳的這件事情並沒有告訴於佳航。
從墓園出來的時候,天空陰氣沉沉的,迎來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稀薄而破碎的雪花從天空降落,在地面上鋪上了薄薄的一層,風沒有多猛烈,卻在一夜之間,沁涼刺骨。
穆夫人又來找了於佳薇一趟。
直接就被陳東鐸給拒了。
穆夫人當即和羅慧嫺打了個電話。
“慧嫺,這可不是我跟你們作對,我姿態也放的夠低了,可現在卻被你的兒媳婦兒拒之門外,竟然是連見都不見,我們穆傢什麼時候這樣求過人?”
羅慧嫺忙說:“這事肯定有誤會。”
“誤會?慧嫺,我們穆家也給過你們利好消息,現在這就算是翻臉了,以後也不用來找我了。”
電話被掛斷。
羅慧嫺餵了兩聲,再回撥回去,電話卻就已經是無人接通了。
她立即起身就去別墅找陳東鐸。
卻被告知,陳東鐸帶着於佳薇出去散心了。
“瑞瑞呢?”
“也一同帶去了。”
羅慧嫺站在別墅前,望着陳家大宅的銀裝素裹。
她本以爲,試到了陳東鐸的軟肋後,會更好拿捏住他,可現在分明已經不受控制了。
她給魏正陽打了個電話。
“那邊怎麼樣?”
“還在。”
魏正陽看了一眼看守的人發過來的監控視頻。
陰暗潮溼的竹筒房子裏,因爲天氣驟然變冷,那中年女人一天中的大多數時間都躲在一牀破爛的被子下,遮蓋住了整個身體。
“截一段給陳東鐸發過去。”羅慧嫺說。
魏正陽扣着手機,片刻後才說:“慧嫺,我們已經有很久都沒有見過面了。”
自從陳老爺子回到陳家養病以來,羅慧嫺便沒有和魏正陽再照過面,一來是因爲陳老最近身邊沒有人照料,羅慧嫺便抓住了這個機會。
除了護工以外,陳嵩濤每天見的最多的就是羅慧嫺,對羅慧嫺明顯也有了更深的依賴感。
羅慧嫺沉吟了數秒鐘:“等到過兩天吧,到時候叫上阿嶸,我們一起跨個年。”
……
陳東鐸收到匿名號碼發來的視頻的時候,只是掃了一眼,就把手機放在了一邊。
於佳薇整個人都包裹在厚實的羽絨服裏,毛絨圍巾遮住了口鼻,即便如此,開口說出來的話,也有白霧凝在空氣中。
陳東鐸扶着她,再三叮囑:“慢點走。”
這邊是一片無人踏足的小樹林,地上的積雪有一釐米高,踩上去鬆軟的很,並不滑。
於佳薇穿着防滑雪地靴,走到涼亭旁邊,伸手在欄杆上團了一團鬆軟的雪,轉頭就朝着陳東鐸扔了過來。
陳東鐸剛巧低頭在涼亭的石凳上給於佳薇墊上棉坐墊,回頭就被砸了個正着,短髮上,眉毛上都掛上了白色的雪粒。
瑞瑞在一旁眨眨眼睛:“爸爸是老爺爺。”
於佳薇笑的不行。
她扶着涼亭的欄杆,“笑的我肚子疼。”
陳東鐸把身上的雪拍掉,又過來拉於佳薇,給她暖手。
“跟個小孩子似的。”
於佳薇撐着腮,坐在石凳上,“其實我小時候挺淘的,跟着我哥哥上樹掏鳥蛋,還下河去抓魚……”
說着,她好似是想到了什麼,停頓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