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懵懂的落在地上的垃圾桶內。
那是她花了一下午做的餅乾。
她其實不喜歡做這些。
她只是想做給陸可爲喫的。
他每晚回來都很晚,睡前搭配當成夜宵應該是很好的選擇。
柯灝沒再看謝雪桐一眼,擡步就朝着臥室的方向走去。
門被重力摔上。
他的力道很大,扯動領口的時候,釦子都來不及解開就崩開了,掉落在地上,聲音如珠落玉盤。
他走到浴室中,靠在牆面上,點燃了一支菸。
香菸中的成分暫緩了他緊繃的神經線,他緩緩地平靜下來。
鏡中的男人身上襯衫領口開着,抽菸的模樣落拓不羈。
他從浴室中出來。
謝雪桐就坐在牀邊的懶人沙發上等他。
這隻懶人沙發,還是謝雪桐用柯灝的某寶號在網上挑的。
她覺得柯灝的家裏太沒有人氣了,就買來很多小的裝飾物和擺件,然後柯灝經常出入的房間,每個房間都放了一張懶人沙發。
她喜歡懶懶的歪倒在沙發上,看着柯灝做事情,又不會打擾到他。
只要看着他,每一天都有失而復得的喜悅。
此時,她的眼睛是紅紅的,明顯是哭過了。
柯灝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上瞥了一刻,就走到桌邊,將眼鏡放在桌上,拿了文件夾,轉身走了出去。
他去了書房。
有幾樣東西要連夜處理好。
謝雪桐就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她毛絨睡裙上的兔子耳朵一晃一晃的。
柯灝坐在辦公檯旁打字,再傳真過去,一直到凌晨一點半。
謝雪桐雙手放在膝上,乖巧的坐着。
她給柯灝倒了一杯溫水。
男人擡眸,沒有鏡片遮掩的雙眸望過來。
“你喝點水吧。”謝雪桐聲音很輕,“你不喜歡喫餅乾,那我以後不做了,我以後學着做菜好不好,你每晚回來喫飯好麼?”
柯灝的手覆在玻璃杯壁上。
水溫剛好。
謝雪桐見他沒有拒絕,就接着說:“你教我做菜吧,我做你喜歡喫的菜,以後你回到家裏,也能喫上熱飯啦。”
“那我不喜歡的是你呢?”
謝雪桐被這句話給說的愣了。
她完全沒想到,柯灝會說出來這樣一句話。
不喜歡餅乾,可以當做垃圾丟到垃圾桶裏。
她可以去學做他喜歡的菜。
可若是不喜歡的是她呢。
她也要被丟掉嗎?
謝雪桐心臟像是被密實的針尖紮了一下,痛的她眼淚都忍不住往外冒。
他沒有跟她表白過。
每次都是她主動粘着他的。
不管是出事前,還是現在。
她於他而言,就像是一個甩不掉的狗皮膏藥吧。
謝雪桐手背在後面,攥住掌心,皮肉拉扯着很痛。
她幾次張了張嘴,卻最終也還是隻有三個字:“對不起。”
她轉身走了出去。
柯灝坐在椅子上,手指間還夾着香菸。
他的目光就落在書桌前面三米的地方,那個橘色的懶人沙發被謝雪桐躺的姿態怪異,上面還有一個抱枕。
不知過了幾分鐘,指間的香菸都已經快燃盡了。
菸蒂在他的手指中扭掰斷。
他猛地起身,大步走至門口,拉開了書房門。
臥室裏,衛生間裏,客廳裏,都已經沒了人影。
入戶電梯的數字版上,正在自上而下的降落。
柯灝掉頭就從正門出去,下了樓梯。
謝雪桐靠在電梯牆壁上,彷彿身上的骨頭都給抽走了,眼淚朦朧。
她現在回家,一定會被媽媽罵,會被謝雨欣嘲笑。
離家出走都走的這樣不徹底。
她不想回家。
可她也沒有地方去。
電梯停了下來。
謝雪桐從電梯內下來,從地下車庫的停車場沿着通道向上走。
一出來,她被冷風颳的打了個冷顫。
剛纔出來的時候她腦子一蒙,就沒有換衣服。
腳上還是一雙粉色的棉拖。
她把睡裙的帽子扣在腦袋上,搓了搓手放進口袋裏。
她沒拿手機,也沒拿錢包。
她寵出來的時候行動快於大腦,她都不知道是自己故意沒拿,還是真的沒想到。
現在已經深夜了,還飄着雪花。
她冷的哆嗦。
棉拖踩在雪層之上,咯吱咯吱響。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漫無目的。
身後忽然有一股大力抓住了她的手臂,緊接着她的身體就被扳正過來。
謝雪桐扭頭就對上了柯灝一雙翻滾劇烈情緒的雙瞳。
“你想要去哪兒!”
他緊緊地握着她的肩膀,握的謝雪桐都有些疼。
柯灝沒等謝雪桐開口,就用力的攥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回拉。
兩人身上都穿着睡衣。
就連柯灝腳上都是一雙咖色的拖鞋。
謝雪桐被他拉的踉蹌,跟在他身後走,主動去握他的手。
他看過來,看她帽子上的兔子耳朵晃動着,她的鼻子都凍紅了,眼睛卻是亮晶晶的,水洗一般的乾淨。
帽子被風颳的落下去。
柯灝擡手又幫她把帽子戴上,護住了她凍的發紅的耳朵。
“陸可爲。”
謝雪桐叫他的名字。
他沒有回頭,卻已經是放緩了腳步。
“謝謝你能來。”
謝雪桐覺得不管是她,還是她媽媽,都愧對陸可爲。
她只想多彌補他一點。
他以前過的那樣苦,她心疼他。
凌晨的馬路上沒人,就連車輛都很少。
雪地上,只有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身上睡衣,腳下棉拖,像是去開睡衣趴。
來到電梯旁,柯灝刷卡進入。
一進入電梯,就隔絕了外面的風雪。
柯灝鬆開了她的手,靠在電梯牆面上,眼睛望着電梯上方數字的跳動。
謝雪桐淺淺的笑了一下,去牽他的手。
這次,男人只低頭看了一眼,卻沒有再甩開了。
…………
第二天早上。
柯灝從電梯內走下來,就看見了陳東鐸的車。
他走過來,直接開了車門上來。
車子發動。
陳東鐸遞給柯灝一個信封。
“調查所那邊連夜發給謝芷愛的照片。”
拆開信封,裏面是幾張偷拍的照片,是昨晚馬路上拍的,拍的很清晰。
柯灝靠在車座上,“你的意思是想叫我把謝雪桐放回去?”
陳東鐸報了一個私人醫院的地址,叫黃祕書往那開。
“放還是留,你自己決定。”
私人醫院的地址很偏僻,並且不對外開放。
從外部看,也只是一個簡單的住宅區域。
整個樓層都非常安靜。
只有男士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