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鐸也去幫馮瑞芳下地幹活。
馮瑞芳挺喜歡這孩子的,就問起來他的家人,怎麼會流落到這裏差點凍死的。
想起往事,陳東鐸腦海裏就是那漫天的大火和升起來的黑煙,瞳孔都映着滾燙熱意。
他隨口謅了個理由,馮瑞芳心裏嘆氣。
都是好孩子。
倒春寒的天氣裏,小佳薇感冒了一陣,臥牀那幾天裏,每天陳東鐸就能從外面跳窗溜進來,給她帶一些小玩意兒。
有時候是一隻蟈蟈,有時候是一隻沒長毛的小鳥,有時候是一隻小蝌蚪小魚苗。
他還會變魔術一樣,給她變出來一朵金燦燦的油菜花。
小佳薇高興的拍手,“太厲害了!”
陳東鐸簡直是刷新了她對哥哥的認知。
於佳淵:“……”
不會變魔術是他的錯咯。
小佳薇生病,馮瑞芳就去衛生院給開了中藥,回來煎藥。
於老太太嫌在廚房煎藥味道太難聞,馮瑞芳就搬了個爐子到西院來煎。
陳東鐸就擔起了煎藥的這個任務。
每逢喝藥的時候,小佳薇都捏着鼻子,可憐巴巴的看陳東鐸:“能不喝嗎?”
陳東鐸:“不能。”
小佳薇癟了癟嘴。
她端着黑乎乎的藥碗,仰着頭看了一眼陳東鐸,“我喝完藥,你能給我變個糖嗎?”
陳東鐸:“……也不能。”
他沒提前準備。
所以變不出來。
小佳薇喝完藥,哇的就哭了,“嗚嗚嗚,好苦啊。”
陳東鐸把她抱過來,“下次給你變一顆糖。”
從這一次開始,陳東鐸每次給小佳薇端藥,都會提前給她準備一顆不同口味的糖。
他也記住了她的口味。
她最喜歡草莓味。
就和她給他的那一顆是一樣的。
病好了,小佳薇終於脫掉厚重的棉襖,穿上了春裝,不再像是一個球了。
她乖巧的靠在牆根,叫馮瑞芳用粉筆在牆上給她劃身高線。
“我又長高啦。”
陳東鐸低頭看她,眼神裏有笑意,“快點長大。”
小佳薇的眼裏,長高就是意味着長大,所以她的願望和小哥哥是不相悖的。
馮瑞芳去縣城裏給小佳薇買了一套新衣服,帶她去了縣城的招待所。
蓓蓓阿姨又給小佳薇買了一大堆玩具和新衣服。
小佳薇在招待所的牀上玩兒,楊蓓就和馮瑞芳到走廊上說話。
馮瑞芳問:“還是不能把薇薇認回去麼?”
透過半開的房門,楊蓓看着女兒小小的身影,搖了搖頭。
“不能,我帶她回來,不敢保證她的安全。”
她現在一個人在c市,除了工作之外,她自己還要治病,她怕謝芷愛知道後會對小佳薇動手。
“馮姐姐,我知道你會對孩子好,我謝謝你。”
楊蓓握着馮瑞芳的手,就要往下跪。
馮瑞芳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麼。”
她忙把人給扶了起來,“你以前救過我的命,小佳薇聽話又懂事,我是當成是我親生女兒的。”
馮瑞芳的學歷不高,懷着於佳淵的時候,她去城裏打工。
那個時候她是在一個珠寶專櫃裏當保潔,被人誣陷偷了鑽戒,她被扭送到派出所裏去,那個時候她只是一個進城打工的農婦,哪裏有那麼多錢去賠償,萬念俱灰之際,是楊蓓出面作證,並且在一個富家千金的包裏把鑽戒給找到了,那事纔算是了了。
或許就是因果輪迴。
她生孩子的時候,楊蓓幫了她。
等到楊蓓忽然要生產的時候,她也幫了楊蓓。
她第一次去那金碧輝煌的宴會大廳內,她叫了一輛車把楊蓓帶了出來,在醫院裏偷樑換柱,把剛出生的新生女兒給帶走了,連夜回了鄉下。
後來,遠在鄉下的馮瑞芳聽說了楊蓓的死訊,驚的一段時間都渾渾噩噩。
她一個人又去了C市,證實了那傳言。
太過殘忍了。
那時,她就決定,永遠不叫小佳薇知道真相,她就是她的親媽媽。
……
“薇”這個字,是小佳薇出生的時候,楊蓓給取的。
她希望女兒像是朝陽的花兒一樣,生生而上。
楊蓓偶爾過來招待所裏,也只有兩三天的假期。
小佳薇學會了摺紙。
她給楊蓓折了一個許願瓶的千紙鶴,送給楊蓓。
楊蓓看着女兒漂亮的眉眼,“爲什麼要送給阿姨這個?”
“希望你開心呀,”小佳薇用童稚的嗓音說,“這個能許願的,小豆子說很靈的。”
楊蓓抱了抱女兒。
她看着女兒,就算是什麼都不做,內心也是滿的。
她的主治醫生說她每逢休假回來,狀態都會好一些。
可這一次,小佳薇從縣城的招待所回到鄉下,卻不見了錦鯉小哥哥。
她找遍了家裏的每一個角落,甚至冒着被安麗娟罵的風險,去東院的牀底下都翻了,還差點把於鵬的私房錢給翻出來。
三天後,她才認清了一個事實。
小哥哥走了。
毫無徵兆的就這麼走了。
一個字的信都沒給她留。
雖然她也不認幾個大字。
她那隻小貓咪也死了。
小佳薇痛哭了一場,又生了一場病。
時光荏苒,漸漸長大,兒時的事在記憶深處,也就藏匿了影子。
直到她在上高中的時候,從縣城隨着馮瑞芳轉學到c市,有了自己的第一個手機號的時候。
那一年,她收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新年快樂”。
自那一年起,她每年都能收到不同的網絡匿名號碼發來的“新年快樂”。
這是一個陌生人帶來的善意。
不管對方能不能收到,於佳薇也都會給對方回覆一句“你也是”。
而這個人,並不是陌生人,就是陳東鐸。
陳東鐸度過最黑暗的一段時光,他始終記着的,是寒冬的那一段時光。
他始終在大洋彼岸,私下裏關注着她。
他知道她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他知道她長得漂亮,武術練的很好。
他計劃着歸國。
身邊都是眼睛,媽媽也還被關着,他絕對不能冒進,要穩妥。
應該在於佳薇大四畢業那年,他就可以回去。
甚至還能去她的大學,看她身穿學士服參加畢業典禮。
他卻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他拿到了她的結婚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