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結紮。”
金羽鶴:“……”
幸好宋青蘿提前給他打過招呼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給你自己留個後麼?”金羽鶴隨口問道。
“我不想了。”
這是宋青蘿在拒喫避孕藥之後,馮戟就改變了主意。
他活不了了,卻也不想留給宋青蘿負擔。
金羽鶴給了馮戟一份檢查報告,“你身體上有問題,不用結紮也不易有孩子,所以不用結紮。”
這是提前和宋青蘿串通的詞兒。
馮戟信了。
或許,上天讓他前半輩子坎坷痛苦剝奪了馮戟所有的幸運值。
關閉了所有的門,在最後的時候就給他打開了一扇窗。
他的病“奇蹟”似的治好了。
三個月後,他竟然活了下來。
他不再畏冷,不再心口疼痛,也不再咳血。
宋青蘿問他:“要回去嗎?”
“嗯,回去。”
馮戟能活下來了,他有心願要完成。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羅慧嫺的面前,承認了他的身份。
羅慧嫺驚愕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毫無意識的站了起來,話語中喃喃着:“小五……”
她的小五竟然還活着。
她的小五長大了。
她好似是從一個埋葬了二十年的噩夢中一下驚醒了過來。
“媽媽。”
二十年來,從未宣之於口的稱呼,終於吐露出來。
在馮戟生日這一天,就像是他到蕭良的生日會一樣,作爲不速之客的蕭良和方柏軒,也來了。
兒時的好友,終於聚首。
蛋糕是羅慧嫺定的,三層的大蛋糕。
瑞瑞給馮戟戴上了生日壽星的金冠,拍手叫好。
“大哥哥生日快樂。”
馮戟是認識這個小女孩的。
他笑了笑糾正道:“叫叔叔。”
小星迴都吃了一口奶油,嘴巴上一圈白,成了一隻小花貓,於佳薇拍了好幾張照片。
其樂融融的大廳內,沒有宋青蘿的影子。
宋青蘿獨自一人倚在陽臺的推拉門處,手裏端着一隻香檳杯。
黃祕書走過來,“怎麼不過去?”
宋青蘿斜睨了他一眼,不答反問,“聽說你又找了個女朋友?”
“對,我和……”黃祕書話說到一半,“什麼叫又?我很從一而終的好嗎!”
宋青蘿:“那你前女友是個透明人麼。”
黃祕書:“……”
他就說不過宋青蘿。
宋青蘿端着酒杯轉身,就看見了走過來的馮戟。
馮戟穿着一件米色的長褲,白色T恤,露出精壯的小臂。
他朝着宋青蘿走過來。
“這衣服好看麼?”
宋青蘿看他這一身,有些意外:“第一次見你脫了大棉襖的模樣。”
馮戟:“我還能穿泳褲去海里游泳。”
宋青蘿笑了一聲:“你還可以什麼都不穿,裸泳。”
“那你敢看嗎?”
“敢啊!”宋青蘿在他的胸膛上點了一下,“你敢脫,我就敢看。”
馮戟一聽這個,彷彿就來了勁頭,“行啊,那我們什麼時候出海?”
“明天?”
“好。”
宋青蘿揚了揚手中香檳酒杯。
“馮戟,生日快樂。”
馮戟這個名字是他給自己取的。
戟,刀槍劍戟,從無畏懼。
出海前,宋青蘿陪着馮戟去商場大采購。
馮戟買了很多東西。
他給羅慧嫺買了披肩,買了珍珠項鍊,給小星迴買了玩具槍,給瑞瑞買了仙女裙,給兩個尚且單身的兒時好友買了充氣娃娃,然後同城快遞郵寄給了他們。
方柏軒從手術室裏走出來,就收到了這份同城快遞。
他拆開快遞箱。
然後,臉就黑了。
助理推門進來,方柏軒啪的蓋上箱子,一腳就把快遞箱子踹到牀底去了,冷着臉問:“進來前不知道敲門?”
助理:“……”
方醫生今天火氣有點大哎。
而蕭良接快遞的時候,並不在警局,在外執行任務,就叫申雅萌幫他簽收了。
蕭良問:“是什麼東西?”
申雅萌抱着大快遞箱:“挺沉的,還很大,我幫你拆開?”
“拆開吧。”
蕭良不記得自己有買什麼東西,還以爲又是最近剛學會網購的老太太買的東西,就這麼隨口一說。
申雅萌搬着箱子到大辦公室裏去找拆紙刀。
然後……
蕭良永遠記得,他第二天來上班的時候,同事們對他十分理解又友好的笑,餐廳打飯的大媽都給他多盛了一勺肉,領導端着茶杯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特別和藹慈祥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抓緊人生大事啊。”
……
馮戟給自己買的是一件印花T恤和向日葵的印花沙灘褲,還買了潛水鏡,泳褲,沙灘拖鞋,順便給宋青蘿也買了一條同印花的波西米亞風長裙。
出海前,羅慧嫺來送馮戟。
她叮囑了很多話,說了很多。
“我是不是說太多了,更年期,我就愛絮叨了。”
“沒有,媽媽,你多說點。”馮戟沒有絲毫不耐煩,靜靜的聽完,臨上船前,他對羅慧嫺說,“媽媽,去給陳五媽媽道歉吧。”
羅慧嫺面上表情怔了怔,“……好。”
出了海,馮戟換上了向日葵的沙灘褲,戴着墨鏡,在金色的陽光下,吹着海風,看湛藍色的海天一線處飛起的白色鷗鳥。
……
陽光,大海。
宋青蘿倚在船舷上,單手拿着手機對於佳薇說:“嗯,我們在一起。”
掛斷了於佳薇的電話,宋青蘿擡手,抹去了眼角流淌下來的一行眼淚。
她身上彩印向日葵的裙角飛揚,向日葵栩栩如真。
她抱緊了懷裏的骨灰盒。
那是一個美好的夢。
奇蹟沒有發生。
這個世界上,萬分之一可能的奇蹟太少了。
期待感總是會落空的。
馮戟彌留之際,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問山景淳要了特製的清洗紋身的藥水,幫宋青蘿把肩胛骨上山景家族的圖騰清洗掉了。
“謝謝你陪我……最後這一段時光,”他蒼白的手指覆在她清洗過後略泛紅的皮膚上,“宋青蘿,你……自由了。”
宋青蘿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她俯身,趴在他的身上,附在他耳邊。
“馮戟,我懷孕了。”
她轉頭看馮戟的眸。
那雙看向她時時刻刻都注滿笑意的眸,已經閉上了。
宋青蘿眼淚決堤,抓住男人的衣領,哭聲愴然。
馮戟。
我喜歡上你了。
早就喜歡了。
可這一份喜歡,是不是來的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