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慧嫺從一個噩夢中驚醒。
她夢見了兒時的小五。
小五朝着她跑來,跌跌撞撞,大聲喊着媽媽,那聲音叫她撕心裂肺。
然後,她摔倒了。
面前伸過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把她扶了起來。
令人喫驚的是,面前站着的年輕人,竟然成了馮戟。
她醒後,走到窗口,看着外面黑暗的夜色,披了一件外套走了出來。
她又朝着四合院隔壁看了一眼。
那院子,自從空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人了。
她總會不由得就朝那院子看。
想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會回來。
這個夜晚,她就爬上了牆邊豎起的梯子上。
她從梯子爬上了牆頭。
坐在牆頭上,能俯瞰看到的是兩邊院子裏的景。
她想,馮戟坐在這裏,看到的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景。
可有些意外的是,四合院,就在這時從外面打開了。
四目相對。
羅慧嫺沒想到會坐在牆頭上,看着陳東鐸和於佳薇從門口進來。
她招呼都沒打,直接從梯子下去了。
陳東鐸和於佳薇到四合院裏取了馮戟留下的東西。
馮戟在離開前,他就已經把自己的財產做了分割。
除了留給宋青蘿的一個海外賬戶之外,剩餘的都留給了羅慧嫺,而山景家族他搶到的一部分產業則是贈與了陳東鐸,x組織則是留給了宋青蘿。
這是律師在找過陳東鐸之後,他纔來到四合院的。
於佳薇想起她打給宋青蘿的那個電話。
其實,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
陳東鐸拿到這份遺產分割明細之後,離開了四合院。
他送於佳薇去車裏等他,於佳薇也並不想和羅慧嫺照面,隔着車窗玻璃,仰頭親了親他的脣。
“別動氣,好好說。”
陳東鐸手肘撐在車門上,眼神深涌,“嗯。”
他去敲響了羅慧嫺的院門。
羅慧嫺遲疑了一下才過來開門。
“你現在過來,叫魏正陽的人發現了,我是不會幫你洗脫的。”
陳東鐸走了進來。
“看看這份明細,明天律師會來找你簽字過戶。”
羅慧嫺愣了片刻,接過這份文件。
她看見了遺囑這兩個字,看見了下面“馮戟”這兩個字。
“馮戟?馮戟死了?”
她驚的有一瞬間腦袋空白。
那個常常坐在牆頭的年輕人……竟然是死了。
“他病的那樣厲害,也沒什麼好藥能治得好麼?”
她往下看,當看到財產劃分之中屬於她的那一份的時候,突兀的擡眸。
她看陳東鐸眸中沒有異樣,又低頭確認了一下。
“馮戟給我了留了財產?”
“是的。”
“是不是弄錯了?”
“沒有弄錯。”
“可……爲什麼?”
羅慧嫺想不明白。
其實,現在她想來想去,對馮戟對她這樣一個陌生人表達的善意,也不明白。
起初,她覺得馮戟是和陳東鐸一條船上的人,對她是有所圖,是想要她能站在陳東鐸這一邊,去對付魏正陽。
可她有魏嶸。
他們的如意算盤是打錯了。
就算她認清了魏正陽的真面目,因着魏嶸,她也不可能把他逼近絕路。
陳東鐸沒回答她的問題,他說:“這份明細複印版你留着吧,明天律師來會給你詳細解讀。”
陳東鐸站在四合院門口。
路燈的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落在牆邊的梯子上,和曾經馮戟坐過的牆頭重合。
他答應過馮戟不說,就會守諾不會說。
他說:“你還記得薇薇給你看過的小五六歲時候的女裝照片麼?”
羅慧嫺擰着眉想了想。
“我記得。”
正是那張照片,才叫羅慧嫺回去後給魏正陽通了氣,導致魏正陽和馮戟交惡。
“那張照片,是馮戟的。”
陳東鐸留下了這句話,就離開了。
羅慧嫺呆立在門口。
馮戟……爲什麼會有小五兒時的照片。
她手指攥着這份遺囑,指腹泛白。
魏嶸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媽,剛纔是誰來了?”
他見羅慧嫺沒有回答,就走過來,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只有一輛已經開到衚衕口的汽車,已經看不清楚車牌了。
他把門關上,又去拉羅慧嫺的手,雙手冰冷。
“媽?”
羅慧嫺猛地回過神來。
她立即拉開門,朝着昏暗的衚衕口跑了幾步。
陳東鐸的車已經開走了。
魏嶸嚇了一跳,追出來拉住了羅慧嫺,“媽媽!”
這一聲“媽媽”,喊回了羅慧嫺的魂魄。
她跟着魏嶸回到了房間內。
她定定的坐在牀邊,腦海裏翻來覆去的全都是剛纔陳東鐸說的最後一句話。
和馮戟這一段時日裏,對她的態度和做法。
一個驚天的想法從心裏冒了出來。
“不可能!”
她手掌握住成拳,抵在桌面上。
泛白的關節下壓的是這份複印版的財產遺囑。
她立即站了起來,飛快的跑向了她自己的房間。
“媽,你怎麼了?”魏嶸覺得今天的羅慧嫺有些不一樣。
羅慧嫺顧不上和魏嶸說話,她翻開了自己不論何時都從不離身的相冊。
相冊裏,是小五從滿月到八歲離世的所有照片。
她手指顫抖的翻看着這些照片,翻到其中一張女童照,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這張稚嫩童稚的小臉,竟然緩緩地和她腦海裏馮戟的臉合二爲一。
她驚叫了一聲,扔掉了相冊,跪坐在地上,手指插入了自己的長髮,驚恐的眼神注視着那相冊。
魏嶸嚇壞了。
“媽……”
羅慧嫺又忽然撲過去,將相冊撿起來,收在懷裏,搖着頭否認自己的想法。
“不,不會的……”
他死了。
這一夜,魏嶸沒敢閤眼。
他就守着同樣無眠的羅慧嫺。
他也看見了羅慧嫺拿回來的那份馮戟的遺囑。
在馮戟住在隔壁四合院的這段日子裏,魏嶸也和馮戟打過幾次照面。
他因着宋青蘿的事,對馮戟從未有過什麼好的感官。
他被馮戟算計了。
可連帶着宋青蘿,他又恨不起來。
他不知道原因。
或許是看馮戟那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心中不忍吧。
他從來都不是這種心腸軟弱的人,也不知道這一次爲何會這樣。
可現在馮戟死了。
又爲何要給羅慧嫺留下遺囑。
一直到天亮。
羅慧嫺忽然坐了起來。
她熬了一夜,眼睛裏遍佈紅血絲,“阿嶸,我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