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一次來，已經有一年了。
開門的是於佳薇。
她看見羅慧嫺，也並無驚訝。
羅慧嫺穿着的是純黑的風衣，戴着口罩，身後跟着的是魏嶸。
“你來找東鐸麼？他不在家。”
羅慧嫺說：“找你也一樣。”
於佳薇讓開門，讓兩人進來。
瑞瑞坐在門口的地墊上玩拼圖，聽見聲音，朝着這邊看過來。
羅慧嫺腳步一頓。
她目光似有若無的掠過跟在身側的魏嶸，“我和於佳薇有話說，你那邊等一下吧。”
魏嶸停住腳步，沒跟上去。
他從小就聽羅慧嫺的話。
魏嶸走到沙發旁邊，目光落在地墊上坐着的小女孩身上。
小瑞瑞有一塊拼圖怎麼就拼不對，她翻來覆去的倒騰着。
忽然，就有一隻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幫她取過另外一邊的一塊拼圖，移開其中一塊。
“應該這樣拼。”
瑞瑞擡起頭來，對上了魏嶸的眸。
“謝謝你。”
魏嶸沒答。
他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有一種熟悉感漫上心頭。
瑞瑞從地上坐起來，坐正坐好，糾正他，“你應該說，不客氣。”
魏嶸一怔。
他所到之處，都是客氣恭維的話，即便是相處過幾年的所謂朋友，大多也都是看中了他背後能拿到的利益。
他出手闊綽，又愛玩，給出去的東西不計其數。
他以爲那都是施捨，他們都該對他感恩戴德，他們的關係從來都不平等。
可現在一個小孩子這樣教他。
“我應該這麼說麼？”
瑞瑞鄭重點頭：“嗯！”
魏嶸抿了抿脣，“不客氣。”
小瑞瑞開心一笑，就又趴在地墊上去玩拼圖了。
羅慧嫺隨着於佳薇來到了花廳。
她注視着於佳薇：“馮戟是小五麼？”
於佳薇靜靜地注視着眼前的中年女人。
她此時眼神中滿滿的是焦慮，是失神，眼睛裏的紅血絲昭示着她一整夜無眠，在羅慧嫺心中，整個事件的開端和結局，都是因爲一個人。
於佳薇：“你不該來問我，也不該問東鐸，你該去問你的枕邊人。”
枕邊人？
羅慧嫺整個人一頓。
“魏正陽？”
“你見到過小五的屍體麼？”於佳薇點明瞭這件事。
羅慧嫺呆站在大片傾瀉而下的燈光下，落在牆邊的目光失了焦距。
她沒見過。
她從陳家老家那邊回來，魏正陽給她的，就是一個骨灰盒了。
“魏正陽的身份，你不是已經查到了麼？你還不理解麼？”
於佳薇這句話，徹底點醒了羅慧嫺。
她查到魏正陽其實是陳嵩濤的前妹夫。
可兩人對外宣稱是和平離婚。
她本想魏正陽對陳嵩濤的恨意，應該就是源自於陳大小姐，想要報復陳家，報復離婚的陳大小姐。
於佳薇說：“陳大小姐死在了陳家，她的丈夫去認領屍體，被打了個半死。”
羅慧嫺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們……不是和平離婚？是被陳嵩濤逼迫的？”
於佳薇不語。
陳大夫人那番話，又迴響在耳畔。
陳大小姐已去世多年，她並不想要抹黑她的身後名。
話已至此，就算不多說，羅慧嫺也能猜想到了。
……
宋青蘿抱着骨灰下了船。
馮戟臨死前留下遺囑，說希望骨灰撒在大海里。
宋青蘿沒照做。
反正她向來都不聽他的。
她要叫他好好地入土爲安。
等到腹中胎兒落地長大，她要牽着孩子的手，走到墓碑旁邊，指着他的照片告訴她：“這是你的爸爸。”
葬禮是於佳薇安排的。
她重新迴歸工作。
手中第一個單子就是馮戟一切從簡的葬禮。
馮戟照片不多，她和宋青蘿溝通後，從馮戟的助理那邊選出來一張來，洗出來，放進了相框中。
葬禮只邀請了極個別的人。
馮戟的根基本就不在國內，熟識的人不多。
蕭良和方柏軒來了。
當陳東鐸告知蕭良和方柏軒的時候，這兩人沉默良久，臉上表情凝肅，卻都沒有開口。
其實兒時的情誼，到現在過去二十多年，已經淡忘許多了。
友情都是需要聯繫和維繫的。
就連方柏軒，起初在知道陳東鐸不是兒時的小五的時候，彆扭的也不是因爲陳東鐸身份的置換。
而是源自於陳東鐸騙了他。
可他們卻還是來了。
方柏軒在墓碑前，深深地九十度鞠躬。
他是因爲他學醫，走上的醫學這條道路，可終歸沒有醫了他的病，沒能救了他的命。
葬禮當天，墓園裏飄着細雨。
葬禮結束後，有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女人，撐着一把黑色的大傘走了過來。
她站在墓碑前，深深地注視着墓碑上的年輕男人。
她本以爲，她的小五，時間永遠都定格在八歲那年了。
她如何能想得到，他活下來了。
羅慧嫺緩緩地蹲了下來，手中的黑色大傘傾倒在一旁，她整個人都被綿密的細雨打溼，黑色的髮絲貼在臉頰上。
僅僅是這段時間，她原本的黑髮中，就摻雜冒出來很多白髮。
她手指覆在馮戟的相框上，哀聲叫道：“小五……”
許久後，她才撐着墓碑的站了起來，身體搖搖欲墜。
她眼中似是泣血般的紅，注視着馮戟臉上的笑。
“小五，媽媽會爲你報仇。”
……
馮戟臨死前，就已經設計好了一切。
他不會放過魏正陽。
所以，他臨死也不希望羅慧嫺知道自己還活着。
若是她知道的話……
生的人，會比死了的人更痛苦。
他不想叫媽媽再痛苦一次。
而就在警方尚未行動之前，有另外一條勁爆的頭條消息，在短時間內佔據了所有版面。
羅慧嫺出現在鏡頭之中。
她面容枯槁，形象慘淡。
“我還活着，我是被魏正陽囚禁起來的，這段時間我過的生不如死……是他設計了我的死，他想要從陳家牟取暴利。”
電視裏的內容是直播的。
魏正陽看着羅慧嫺故意做作的臉，將一個菸灰缸砸在了電視上。
瞬間，電視機屏幕上出現了條條裂痕，四分五裂。
他這邊還一直在弄羅慧嫺的假身份和出國手續，可羅慧嫺就這麼背後捅了他一刀！
他沒有真正殺死她，是爲了兒子。
他是太仁慈了。
他早就該把這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女人給弄死。